拔了头上插着的钗子,周知许本是要自卫的,没想到被一棍子就打到了一边。
看着前面不动声色从身后拿出的警棍的人,再也没有了刚刚的兴奋。
这群学生要闹出人命吗!
她白了脸,拼了命地喊“二哥!小心!”
后背结结实实的又挨了一棍,周知许疼的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蜷缩半天,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周遭一时间全是哀嚎声。
“巡捕房的人来了!”
枪声响了两下,学生们做鸟兽四散。
趁着他们慌乱周知许终于站起了身,推着惊慌失措的人群,逆流而上。
越靠近包围圈,血腥味愈发的严重。
里面的形式终于算是看清了。
不仅是巡捕房的人,周文成也领了一队人,他们把周瀓津半包着保护了起来。
刚刚还热情高涨的学生们连句话都说不出来,身上挨着警棍,抱头在地上抽搐。
惨叫声,叫嚣声,哀嚎声,场面热闹。
一声声挨在身上的棍子做不得假,周知许强绷着嘴角看向包围圈里的人,他站着,手插在口袋里,看着地上捂着大腿惨叫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倒是陌生。
脚下扑过来了人,周知许吓得往后弹退了一步,被后面的棍子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夜色太浓,但她还是看到了面前人脸上的狰狞。
疼,刻在骨子里的疼,五指都被削了下来,大拇指最上面的一截还没完全掉下来,皮连着肉耷拉着,挣扎的功夫,那截断指到底是掉了下来,在地上滚了两圈,这下就剩光秃秃的一个手掌了。
胃里翻江倒海,她把人踹开,慌忙地跑到一边干呕着。
只想把胆汁都吐出来,还是承受不住刚刚那一眼的冲击,周知许吐了半天,一直等到旁边站了人,她捂着痉挛的胃,防备地看着。
“十六小姐。”
周文成扔了军工刀,递了水给她。
周知许记得他,从前一直跟着周瀓津,来哈地后这还是第一回见他。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感受着手上的粘腻,不由得把手凑近了看,铺面的铁屑味,让她惊恐地叫了一声,烫手一般把东西又扔了出去。
“二爷请您上车。”
周知许使劲地蹭着手,那股粘腻的触感却是怎么也蹭不掉,想起了刚刚齐刷刷长的指头,她又想吐了。
捂着嘴,要跑到旁边,旁边人伸出了胳膊,拦住了去路“十六小姐,请上车。”
周知许捂着嘴,望着后面的狼藉,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学生已经离开了,周瀓津为什么不一块上车?
“小姐,请您不要为难我。”
他说着为难,面上却没有一点为难的意思,周知许皱着眉看眼前刚硬的人,思索了一会儿,还是让步了。
“我要先去找一下我二哥。”
十几步的距离,凯迪拉克亮着探灯,四周并不暗,周知许甚至能看见周瀓津胸前的胸针。
她小心地看着地面,害怕踩到什么,抬头的功夫,眼前就冒出了放大的人脸。
警棍闪过来,她不由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护住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脸上沾上了温热的液体,面前的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中国人,可以···杀戮··不可以··低头。”
他喊着国,喊着家,最后死不瞑目。
又一声枪响,地上的人彻底没了声音。
周瀓津收了枪,握住了周知许的手,眸光看向后面的周文成。
后者低下了头。
“二哥,他死了吗?”
周知许看着地上瞪大眼睛的人,说不上现在是什么心情,明明他们只是出来看戏的,明明刚刚还是那样的热闹。
为什么一眨眼的功夫,就要牵连上人命?
“冲冠一怒,旋即身死,死不足惜。”
周瀓津低头看了看,拿出了帕子,帮她擦着脸上的血迹。
“可是···他还很年轻。”
看着和她年纪一般。
刚刚他扑过来时,她能感觉到他没有恶意的,不然警棍早就打在了她的身上。
周瀓津顿了顿,没有再说话,沉默地把她送到了车上。
车窗隔绝了外面的气味,周知许坐在车里望着外面,戏院外的马路窄小,到处栖满了人力车,这是一个十字路口,再往前面走上几步,就能看见黑白照片铺一整墙的电影院。
这里的热闹掩盖了刚刚的惊心动魄。
只想着刚刚的事情,没注意袖口被旁边的人撩了起来,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人按着手指,周知许觉得不舒服,想要挣脱。
察觉到她的抗拒,周瀓津也松了手“你是在怨我?”
“没有。”周知许摇摇头。
周瀓津看着低头不语的人,歪了歪身子“该是。”
女人都是这样,口是心非。
“你若怨,我也没法子。但是应该也怨上点你自己。”
周知许猛地抬起头,满脸的不可置信,和她有什么关系?
“你自己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什么?”
她总归没有说过让他做侩子手,杀人不眨眼吧?
“火车上。”
周瀓津点了点肩头“你说会躲起来,可是今天你没有躲。”
“他扑上来,谁知道要做什么事情,我开枪,也是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