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策若是从一个臣子的角度去思考的话,显得非常合理。不但能将咱们之前对开海禁的各项担忧全部都抹除,更能让朝廷在之后海上贸易中掌握主导权。
从这个角度分析的话,他的这三策于国于民而言,都是有大功劳。”朱元璋先是给予了一定程度的肯定。
“可是,你再看看这里面涉及到的利益关系,若是他的这条政策一旦在我大明完全铺开,其最终受利的将会是何人。”赞赏的话说完,朱元璋转头就抛给了自己儿子这样一个问题。
“海贸一旦由朝廷主导进行,那么获利最大的无疑是朝廷本身,接下来那就是亲自下场的藩王和在一旁协助的藩王武将勋贵们。”朱标很快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正是如此,所以咱才说如此一个牵扯到各方利益的方案,绝然不会是他一个没见过真正世面的毛头小子能够提出来。这背后一定有有心之人的刻意教唆。
要知道咱们大明现在气势最盛的武将勋贵,正是胡惟庸和他老师李善长。”朱元璋的语气陡然间就严肃起来。
“父皇果真圣明过人,若非父皇予以解释,儿臣这一次恐怕真的被胡惟庸的逆党给蒙骗在了其中。”
对于朱标的话,朱元璋不置可否。
“不过他说的话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参考价值,若是掌权者能够轻而易举的拿捏住他们,那这里边所隐藏的弊处反而会成为好处。
这番言论虽然蕴含了胡惟庸一党的小心思在里边,但若是使用妥当,必将于我大明朝廷大有裨益。”
随着思考的深入,朱元璋这个时候也坐不住,站起身来在自己的书房里来回踱了两步,紧接着只见他走到了一批还没有来得及批示完的奏本跟前。
在里边略微一翻找,便熟稔的找到了一个深蓝色封皮的奏本。
“明早不上朝,你去把韩国公和魏国公请到宋学士府里去。记住,韩国公那边你亲自去。期间不要提任何跟胡惟庸有关系的话。”朱元璋着重交代了一番。
“这点儿臣省得。韩国公劳苦功高,儿臣自然不会怠慢。想必以韩国公的智慧,他也不会与儿臣提及任何跟胡惟庸有关系的事情。”朱标答道。
等朱标走后,一个人待在空旷乾清宫里的朱元璋,在脑海里不停的将胡轲提到的那些策略来回思考。
作为历史上唯一一名,从一无所有开局,最终登上九五之位的帝王。朱元璋这一路走来,除了他过人的智慧以及坚韧不拔的性格之外,冥冥中还有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的直觉,始终陪伴在他周围。
凭着这份直觉,他多次在重要的关头化险为夷。而今天,当他听见自己儿子向自己转述的那些策略的时候,他脑海里那许久已经没有过的直觉,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这份直觉告诉他,若是自己果真能够在自己这一朝就将这些措施落实下去的话,那么将来自己儿孙所面临的局面将会比现在好上百倍。
如此一来的话,自己在当初打天下之初所畅想的万世基业,就将获得一个非常好的开局。
若果真如此,等自己真的到了百年之后,要把权力交接给下一位继承者的时候,心里便不会再有一点的担忧。
当天夜里,朱元璋突然不失眠了。
以往的他背负着巨大的压力,每日繁忙的公务都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这样的操劳之下就使得他身体难免会出现一些隐疾。
失眠多梦就是朱元璋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
针对于他的这些病症,马皇后也不是没有找太医来看过,可是都没有太大作用。一来二去,马皇后也没了法子,只得平时多念经祈福,希望自己这位辛劳了一生的丈夫,能够早一日恢复健康的身体。
然而有些时候自己的身体只有自己明白,朱元璋就很清楚,自己之所以一宿一宿都睡不着觉,重点并不在于外界的肉体发生了什么变化,而在于他的内心深处始终对大明的江山有着一种非常强烈的担忧。
这种担忧一直像石头一样卡在他的心里,让他根本无法安眠。
自己吃尽苦头,历经千难万苦所创立起来的基业,要想把他完整的传承下去,着实不是一件易事。
作为一名一手打下江山的创业皇帝,他深知一个王朝想要维持正常运转,需要上位者付出多么大的努力。
而现在他之所以每日里不要命似的处理,政务就是为了给自己儿孙留下一个好的底子,好让他们在今后能够少遇到一些麻烦。
对于自己的儿子朱元璋的担心还是相对较少,这个自己亲自培养出来的太子,平日里行事的时候稳重而又不失果决,在朝廷里的威望也是其他任何皇子们不可企及。
而在诸位朝臣之中,太子朱标也有一个非常好的口碑,甚至无论是淮西勋贵还是浙东士族,无论哪一方提到当朝太子殿下的时候,都会交口称赞。
把江山交给这样一位继承者,朱元璋心里的压力其实并没有那么大。
然而他现在所担忧的则是朱标的后人也就是自己的孙子辈,乃至更往后的继承者。他们生长在承平的环境之下,根本没有机会去接触民间百姓的疾苦。
更兼之随着时间的推移,朝廷里的各派势力都一定会在某种程度上做大,后续的继承者所面对的问题一点也不会比自己这位王朝初创者要少。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样的担忧一直萦绕在朱元璋的心头,他自己可以凭借武力将成为一切牛鬼蛇神暂时镇压下去,可是王朝承平愈旧,皇帝手里的武备也就愈加松弛。
长此以往,自己子孙将会落到个什么样的下场,朱元璋心里并不是没有假设过。
虽然现在的朱元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