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尴尬,使原本就极为糟糕的场面变得更加难堪。
这个时候胡轲已经背过身子,丝毫没有一点想说话的意思。
而朱汜这里虽然有心想再解释什么,可是无论在心里再怎么盘算,话一旦到了嘴边,却又没有了说出去的勇气。
于是在这清晨的牢房之中,一阵喧闹过后重归于了死一般的沉寂,甚至于这种沉寂比朱汜来之前还要重上几分。
毕竟在他来之前,这里至少还能听见胡轲没心没肺、混吃等死的呼噜声。
最终见小先生实在没有继续搭理自己的意思,朱棣也不打算自讨没趣,找了牢房里的另一个角落便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通过方才那尴尬的对话,他心里的那股兴奋劲儿也全部过去了,而之前消散了的怨气,这个时候在诏狱阴暗环境的作用下,再一次重新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实在是不能想明白,自己是平白无故的好生的当着差,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挨了父皇这么一通训斥,并能直接狠下心把自己也关到诏狱里来。
要知道上一次虽然因为得罪宋濂的事儿,朱元璋也是当着几位重臣的面把自己也给训斥了一通,并直接下令把自己在军中的一切事务都暂时给停掉,直接贬到了亲军都尉府做这么一个小小的百户。
可是当父子二人在私下里见面的时候,朱元璋的脸上却一点也不见了先前那般严厉,剩下的只有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关爱。
那个时候父皇曾经很明确的表示过,把自己贬谪到诏狱里,完全就是为了照顾一下宋濂宋学士的心情以及身体健康。
自己暂且忍耐一段时间,在这阵风头过去之后,宋濂宋学士也把这个茬儿给忘了,那父皇第一时间肯定会将自己给捞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去。
也正是出于这样的保证以及对整件事背景的了解,使得朱棣在诏狱里当差的时候,虽然不能说是完全人浮于事,但摸鱼的事情他一直都没少做。
甚至于对毛骧这个自己名义上的领导,他也根本不放在眼里。
自己终归是要离开这片地方的,也并不指望着在诏狱这种鬼地方能建立出什么功业来。
可是这一次事情却完全不一样,非但父皇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同时朱棣自己对于这期间发生过什么事情也根本一无所知。
先前朱棣问朱元璋的时候,对方给出了他一个貌似合理的罪名。
可是这种事情在燕王殿下的眼里,却根本就是一个再也明显不过的借口罢了。
关于他将王响调动到自己府上这一事,勋贵之间,类似甚至更加过分的操作不要太多。甭说是区区调这么一个人,朝中的那些武将军贵谁在军中还没有几个义子。
而对于他们这些义子,这些位高权重的将军都不是随意调动他们编制那么简单,更有甚者直接想办法堂而皇之的讲自己的意思,塞进到地位更高也更有油水的地方去。
现如今自己被拿这个罪名问了罪,同时还直接给扔到了诏狱里面来,这让朱棣如何能够服气。
同时父皇这次处理自己这件事件所采用的方式也很让人难以理解,自己再怎么说也是堂堂的皇子。
虽然在父皇心里自己这个皇子的身份也不是多么值钱,可是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把自己直接扔到诏狱这样一个地方来。
皇子纵然有罪,也不是这底下的官员可以审的,朝中自有左右宗正来负责皇室亲属的相关事务。
而此刻多种不正常的信息在朱棣的心理汇聚了之后,却使他突然冷静了下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意识到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自己还没想清楚的问题处理,这个时候也暂时将怨气放在一边,开始在脑中整理这么些天朝野内外发生过的所有事情。
尤其是那些跟自己切身相关的事情,都被朱棣掰碎了细细分析。
而此刻,随着太阳逐渐越升越高,通过那个小洞投射进来的光线也越来越亮。这个墙角的小洞因为角度特殊,只有在辰时左右才会有一段时间迎来太阳的直射。
就在胡轲那边,还得继续摆烂,朱棣这边发了疯一般回顾着过往一些事情的时候,通过洞口射进来的阳光达到了一天的最大值。
那温暖的光线,再向着幽暗的牢房照的通亮的同时,也将其中的那份阴寒暂时给屏蔽掉。
而其中有一抹不大的光线正好从朱棣的脑旁擦过照到了胡轲的脸上。
好不容易又有了几分困意的胡轲,此刻被这一抹光线一朝照,脑子完完全全的清醒了过来,方才惺忪的睡意在这一刻也彻底的消失不见。
要不是他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坐在那边发愣的朱汜,才发现这个家伙那张原本还算英俊的脸,这个时候已经皱成了一团乱麻,胡轲这个时候,也不由得心里多了一份同情。
这家伙虽然名义上算是勋贵的后代,可是无奈到他这一辈已然家道中落。
堂堂翰林学士、人称枫林先生朱升的后人,竟然混得个来诏狱这种地方当差的活计,这个家伙也的确没有摊得上一个好的命运。
而本以为让他这一个毫无背景的人做这一份毫无希望的工作,就已经是非常糟糕的事情了,现在没成想竟然还有更坏的事情落到这家伙头上。
虽然还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儿,可能被和自己这样的死囚关在一块儿,明显不会是什么简单的罪名。
“你带来的一床铺盖还真就给你自己盖,就不想着跟小先生我也分享一下。”
刚才自己对朱汜的态度实在过于冷淡了一些,此时此刻就算是想缓和关系却也不能直截了当的切中话题,多少得迂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