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朱汜对于自己的前途并没有特别大的担忧,自己早晚都会被从诏狱里边给放出去,可是这却并不代表着他就没有一点属于自己的小心思。
留一个可以与外界联系的渠道,对于身在囹圄的朱汜来说非常有必要。
任何时候给自己留一个后手,这是朱汜这么些年来,无论是读书还是从军打仗,领悟出来的一条绝对真理。
“小先生依你看,毛指挥是这个时候可能是犯了什么样的大罪,才至于被陛下直接下这般重手来处置。”
朱汜这个时候将手中最后一点工作也弄完,抬起头对上胡轲的目光问道。
为了防止自己先前编纂出来的那个谎言,在胡轲的一步步逼问之下露出破绽,朱汜这个时候也将话题的重点重新放回到了毛骧身上。
“你现在这副模样,他现在那副德性,你这一口一个指挥使,毛骧这家伙之前对你是不是还挺好的来着。”
见朱汜现在还依然称呼着毛骧的官职,心里边早已对毛骧恨之入骨的胡轲这时候自然气不打一出来。
“额,若真的说起来,毛指挥使是先前对在下着实还算关照。”朱汜这个时候老老实实的答道。
自从他被贬到诏狱里当那个百户之后,虽然与毛骧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里外里的关照却是再明显不过。
甚至可以这样说,若没有毛骧特别关照的话,他朱汜一个在诏狱里初来乍到的家伙,又怎么可能获得如此宽松的工作条件。
要知道,自从进入到诏狱里的那一刻开始,整个诏狱上下无论是囚犯还是同僚,都只当他是新人朱汜。
没有人会想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家伙,竟然会是当朝的燕王殿下。
而以他这种不显山不漏水的身份,别说做出给胡轲带饭这种明显不合规矩的行为。
就是平日里那些摸鱼的举动,也断然不可能被其他在这里已经当了多年差的老差役们所允许。
甚至于他今天能够大摇大摆的抱着自己的铺盖走进诏狱,并且在没有跟其他任何人打招呼的情况下就给自己挑选好牢房,也全部是拜毛骧的面子所赐。
毕竟在外人看来,这个把毛骧那个闲人免进的签押房,当做自己住所一样随意出入的家伙,八成是和指挥使大人有着扯不明白的关系。
再加上朱汜也就是燕王朱棣,他本身就是食利阶层中的一员,而且还是站在整个帝国最高层的那种既得利益者。
从他的视野里看过去,毛骧这种家伙对于维持自己朱家的统治,有着非常重大的贡献。
底下的大臣以及别的阶层视毛骧如洪水猛兽,他所到之处,虽然别人免不得笑脸相迎。
可在这笑脸的背后,多是巴不得毛骧赶紧去死的念头。
而在朱棣的眼里,毛骧不过是自己父皇得心应手的一个工具人,这样只对父皇负责的人物于朱棣当前的根本利益来说,非但没有矛盾,反而还有着充足可利用的好处。
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使得朱汜在面对胡轲这般提问的时候,虽然明知道眼前的小先生对于毛骧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可他依旧还是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我说你这小子屁股可不要太歪,虽然你们家已经没落了,但再怎么说你们家也还是勋贵出身。
既然是勋贵,就不可能和毛骧这种人尿到一个壶里去。”朱汜的心里的想法,胡轲不可能知道,此刻见这家伙现在还有点执迷不悟的样子,他也是再度出言提醒。
“朱某醒得了,感谢先生教诲。”朱汜这个时候没法直接解释什么,也知道不是他解释的好时候,因此也就抛出了一句套话想要终结这个话题。
“都说伴君如伴虎,这话倒还一点都不掺假。
胡惟庸前面还是在朝廷风头无亮的中书省丞相,结果皇帝一朝动怒,一道圣旨下来,这昔日无比尊贵、门庭若市的当朝丞相,全家满门都被送到了诏狱这个地方来。
而简在帝心,看上去倍受圣上荣宠的亲军都尉府指挥使毛骧,昨天还嚣张无比的在老子身上扎刀子,今天却落得个看上去比小爷我还惨的下场。
凡此种种,无不让人感到触目惊心。”
身上的伤口已经被朱汜给处理完毕,胡轲这个时候也终于放松下来,躺在牢房栅栏边上不感慨的说道。
“先生此言,恕朱某不能苟同。
当今陛下乃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圣君,虽然平日里处理起官员来,手段比前朝任何时候都要严厉。可这么些年来,陛下也从未平白杀过任何一人。
先生刚才既然提到了令伯父,那现在我们就拿他来举个例子。虽然依先生之前的说法,你家里与胡惟庸先前并没有什么联系。
可是先生承认不承认,胡惟庸被圣上降旨问罪,的确是因为他善专弄权,并且在朝野之间多有不法勾当。
单从现在亲军都尉府已经审出来的证据来看,胡惟庸落得今日之下场,丝毫没有被冤枉之处。
无论是他指使手下打死害自己儿子的那个车夫,还是后来审出他参与过毒杀青田先生这种滔天罪行,都足以证明陛下处置胡惟庸的举措十分妥当。”
话题涉及到了自己父皇,朱汜这边自然是要反驳一下。
不过当他看见随着自己话题的深入,对面胡轲的眼神逐渐变得不对劲起来,他立刻又补上了一句。
“当然小先生被这位素未谋面的伯父牵连一事,着实有些让人唏嘘。
但自从秦汉以来,历朝历代的律法无不是如此制定,以胡惟庸身处高位之职,一旦辍落,所犯罪证定然会累及家人。
先生这事的确有点冤,国朝律法如此,却也是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