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普通百姓对于杨家的悲剧,都保持着一种感同身受的同情。
而这位在村子里边备受大家尊重的孙医师自然也是站在了村民的这一边。
旁人或许在先前的时候还对李善存这个“闻名”乡里的“大善人”有着不一样的想法,可在走南闯北这么些年的孙医师眼里,李善存那点蚕食百姓血汗的手段根本就上不得一点台面。
杨家窝棚被烧一事爆发的一瞬间,在外临时出去给医护重病患者诊病的孙医师,在完成手上工作的第一时间就赶忙跑了回来。
不过等他回来的时候,却终归有些迟了。
望着那已经熊熊燃烧着的大火,孙医师也无能为力。
而最后当胡轲跑回到村子里之后,无奈的孙医师也只好尽力的劝说这个年轻人要从长计议,不可太过冲动。
那个时候他终是还没有预料到,这件事情会朝着完全不受控的方向发展而去。
素来德心仁厚的孙医师,尽管在这一生的经历当中早就练就了一套识人的功夫。
可是这一回他还是低估了李善存的贪婪,同时也低估了胡轲报仇的决心。
最后当得知自己那位忘年交的小友,竟然因为伤人的事情被官府抓去之后,痛心疾首的孙医师,心里满满都是后悔。
他在想着当时他若是能把胡轲给劝住了,后面这些悲剧是不是就能完全避免。
而今日他之所以能够给予这个他素来看不惯的杨论、杨县令如此高的礼遇,同样也是抱着一份给胡轲求情的心思。
这么些年没有人比孙医师更知晓这位杨县令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官员。
在整个江浦县的乡野之间为百姓诊病的孙医师,已经见证过了,足够的悲惨。
而很多时候,百姓们的悲惨并不完全是因为天灾或是自身的缘故,官府那边毫无节制的博学,以及丝毫不与喘息机会的压迫才是这群百姓所面对的最大危机。
可以说若不是为了给被抓到现牢里边的胡轲求的一个机会。
素来不屑于与权贵打交道的孙医师,恐怕在刚才听到杨论把胡轲定义为暴徒的第一时间,就给这个不知好歹的县令下达了逐客令。
“县尊大人,老夫觉得此事尚需细细勘定才是。
那日的情形老夫虽未在场,但却也听得百姓转达。
那李善存来到村子之后,不由分说的便将秦月茹那母女给绑了起来。
若非周围村民实在看不下去,悄悄的将那小姑娘给抢先一步救了出去,只怕李善存府上的那群打手,鞭子恐怕也会落在这个小姑娘身上。”
孙医师此刻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一开始迎接杨论时的那种热络与客套,此刻已经全部消失不见。
而言论在听到孙医师这般回答之后,脸色也在短时间内接连数变,他猛然意识到自己今天来这个小渔村里办案一事,似乎也选择不是十分妥当。
不过这一回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孙医师那边却继续着他刚才的话又说了起来。
“那秦月茹母女不过就是这小渔村里寻常的百姓而已,她丈夫如今服了徭役正往北平的方向送粮去。
当此之时,人家男人在前往边疆,为国效力。
而李善存却领着他家的那些游手好闲的家伙,为祸后方。
这种卑劣的行为,无论是放在哪一朝哪一代,即使前元当政的时候,也绝不会允许这般小人行径在治下横行。”
看见杨论的脸色明显不对,孙医师也意识到自己,这一番言论直接触碰到了对方的逆鳞上。
于是乎他当即加大药量,打算在对方开始反驳自己之前,就先行给李善存那家伙套上一个国贼的罪名。
孙医师这番话其实是讨了巧的,毕竟杨善去服徭役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场权力与金钱压迫之下的妥协。
再说了,如今大明国力昌盛,虽然内忧外患不断,但至少在打仗一道还用不着这些徭役去冒战阵之险。
不过在这个时候,既然决定要将对方先镇住,那说话自然是要往重里去说。
而果然,原本就已经因为在姚广孝那里吃了一瘪,脑子里面满是怒火的杨论。
这个时候在孙医师给的压力面前,也把这一点给忽略了过去。
“孙医师,这李善存是否有罪一事本官还在核查之中。
不过那个人现在还处在昏迷尚未苏醒过来,本官就是有心想要问他的罪,也不能对着一个不能开口的家伙去强行套出罪证。
这件事情本官接下来会派人去查的,孙医师不必太过担心。
其后若真的查出来,李善存这家伙做出的事情已经恶劣到果然如孙医师您所说一样,本官定然依照大明律对其问刑,对其罪行定然严惩不贷。”
现在杨论急迫的希望从孙医师这里收获一个自己想要的答案,从此之时为了把这个倔强的老头给应付过去,他也不由得再编出了一系列违心的话。
而实际上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之后,便在脑子里边同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对于前途黯淡的杨论而言,李善存现在就是他这辈子想在仕途上再进一步唯一的救命稻草。
当此之时,无论李善存这家伙在乡野之间做出了何种卑劣的事情,那都不是他杨可能去管的。
这些年自以为已经为驻地百姓做了足够多事情的杨论,现在觉得也该是这群百姓报答自己的时候了。
自己前面那么些年励精图治,所判决过的每一件案子、所执行下去的每一个方案、所建造的每一座桥、所开垦出来的每一亩荒地…
最终都是给这些百姓提供的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