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想着在这里诓骗贫僧,你胡先生也没有必要在我面前彰显出一副大义灭亲的架势来。”
咒着自己伯父赶紧去死,这种人姚广孝这一路走来不是没见过,但这绝对不是胡轲可以做出来的事情。
“你莫不是还在因为李增枝的事情与贫僧怄气?现在我好不容易花了重金才过来探望于你,你却在这个时候依旧对我充满了戒心,这多少让我这个穷和尚,感觉这点钱花的有些不值。”
姚广孝说着自己也把手伸进了食盒里面,他这么做倒不是因为他饿了,完全就是郁郁不平之下,一种看似发泄实则表示抗议的小动作。
“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对于姚广孝这种明显带着刻意的使性子的小动作,胡轲并没有加以理会,身子虽然略微转动了一下,但语气却依旧十分平静。
“我就是觉得现如今大明朝的这些小官员有些太可怜了,与其让皇帝来回不停的折腾,还不如就趁着这次机会一劳永逸的把皇帝最大的心腹之患给铲除掉。
死一个胡惟庸事小,因为这些官员整天诚惶诚恐,而使得他们之下的百姓日子过得愈发艰难,这完全是一间人为的灾难。”
朝廷里的官员不干正事儿,整天一心都钻研在皇帝到底要做什么,这种无限的猜测之中。
那么整个官场上的风气可想而知,人人自危的情况之下,又哪里有人肯在这个时候去把自己的正业操持起来。
而官员们的不作为导致的最直接的结果,还不是因为他们的懒政而使得百姓们生产生活遭受到影响。
相反,百姓们在很大程度上是乐于见到官员们在他们种地的具体环节上面放手。
可是,这世间除了普通百姓与官府之外,还夹杂着一股其他的势力。
那便是横亘在这片土地上的地主乡绅们。
当官府不再以高压的形式监控着他们,他们那贪婪的爪牙,便会在第一时间就释放出来。
于是乎这场来自于朝廷最高层的权力斗争,最后层层递转之下,遭殃的还是最普通的老百姓。
而这个结论也并不是胡轲根据自己过往所读的书里臆想出来的结果。
而是他在小渔村里苟活的那段时间里面,发现的真真正正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
杨论这个县令本来就已经足够的无耻,在上边的那群原本应该负责监管他的官员们纷纷陷入胡惟庸案难以自拔的时候,杨论这个弃子反而获得了一个宽松的时机。
而为了在这一个短暂的窗口期,迅速的扩张自己的实力来,为自己的仕途重新铺就一条新道路的杨论,在这段时间里面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帮着李善存作假案坑害胡轲这件事情,只是流于表面的一种常见的手段。
其背后与那些地主们相互合作,尽可能的将百姓们开垦出来的荒田,捏回到他们手里,才是这群家伙在过去一段时间里面最为上心的事情。
“可是,若胡惟庸真的如你所愿,被尽快判了死刑,那你小子这条命可也就神仙难救了。”
话说到这里,姚广孝也明白了胡轲的意思。
不过他的语气中还依旧带着几分惋惜,毕竟再怎么说,他对胡轲这个人还是有几分崇拜,甚至有几分喜欢。
这个年代里边人物之间的阶层划分,远比生产力大爆炸之后还要来的更残酷一些。
在这个世事都讲究出身,行行都有巨大鸿沟的年代里边,能找到一个与自己志同道合的家伙,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情。
更何况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以来,姚广孝看到了胡轲身上有许多他这一辈子都未曾见过的闪光点。
虽然从他的角度出发,胡轲这个家伙平素里表现的有些过分的慵懒。
这种慵懒甚至让从底层一步步拼搏到现在这种地位的姚广孝,感觉到有些不太适应。
但是,除去这份慵懒之外,胡轲身上无论是做事的那股狠劲儿,还是面对问题时的那种机敏,都是姚广孝这一路走来不常见的那种。
当初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对于胡轲这样一个人物,并不是十分看好。
第一次知道胡轲的名字,是姚广孝从小道消息里得知,这个家伙竟然跟自己准备全身心投资的燕王殿下有着莫逆的关系。
在得知他们之间的这层关系之后,姚广孝心里腾起来的第一个情绪是嫉妒。
他拼到京城里来,已经耗费了浑身的解数,这一路走来付出的艰辛与困苦,也就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
就这样,哪怕付出了无数的汗水甚至血泪之后,他姚广孝依然没能在京城里边立稳脚跟,只是天界寺里面一个挂名的和尚,随时都有被逐出京城的风险。
尤其是那一段时间里边,姚广孝已经打听到了天界寺那边势头将要收缩。
因为先前已经圆寂了的一位主持,竟然被查出来与胡惟庸的案子有关。
在当时胡惟庸刚刚入狱,正是人人自危的关键时候,即使是天界寺这种凭借着皇家寺院的垄断身份在地方上大吃特吃的机构,也不由得被这股风波逼得赶忙收起了自己的爪牙。
而正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人家上层的权力斗争进行得尤为激烈,所直接影响的便是姚广孝这种立足未稳的小鬼。
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听到胡惟庸的一个侄子,竟然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与燕王殿下达成了某种见不得光的默契。
这对于刚刚因为胡惟庸案的余波而差点失业的姚广孝而言,不啻于最大的讽刺。
也因此在那段时间里面,尽管他也曾有过机会,来诏狱里面先行与胡轲会面。
可心中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