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梧正抱着破香炉,鼾声雷电大,嚷嚷着炭烤羊腿子,被身边小弟一阵晃醒。
他揉搓睡眼,不耐烦坐起来,怒骂:“晃啥?晃啥?天塌啦?老子羊腿子都被你晃没了!”
小弟声音颤抖指向破庙外头:“老……大,你看,那是不是官兵……”
池梧眯眼望去,顿时一激灵,睡意全消。
官兵?
这些兵老爷,平时吃香喝辣,可从不到破庙这荒芜的地儿来,今夜是怎了?古怪。
他皱起眉头,缓缓将目光移到角落里两兄妹身上。
李柄屏住呼吸,瞳孔慌乱望着外头,怀里的妹妹更是捂着嘴,浑身发抖。
破庙外火光愈发明亮,打在庙前银白色雪堆里,发出细碎反光。
“你一会抱紧我。”李柄眉毛低压,眼神锐利环顾四周,最终锁定破庙后头旮旯处的狗洞里。
刀剑哐当,乱雪霏霏。
官兵已经用枪提起一个离门口近的小乞丐,大声喝到:“你是李柄?”
小乞丐面色惶恐慌忙摇头。
官兵又挑起另一个:“那你呢?你是李希莳?”
另一个小乞丐眉头紧扭:“军……军爷,我不是……”
官兵看了看四周,很快有一个属下哈着腰道:“大人,这里有画像……”
领头官兵瞪着斗鸡眼,一把拍掌在下属脸上,打得人一趔趄:“有画像不早拿出来,让爷爷我猜哑谜呢!”
属下点头讪笑。
李希莳焦急地拽着李柄的双腿,却不料这个洞实在太小,李柄横着竖着,怎么都塞不进。
无奈之下,李柄只好将枯草胡乱堵住洞口,压着声音道:“希莳,你在洞里躲好,无论怎么样都一定不要出来,如果我被抓走了,天亮路明了,你就跑得远远的,不要再回锦阳了。”
李希莳低声抽泣:“兄长那你怎么办?我不走……”
“听话,我是男人,他们顶多打我几顿,总能活着,再说,我头上刻了字,无论跑多远,都会被送回来的,但你不一样,你是女子,再被抓回去当营妓,可就一辈子都毁了……”
话未说完,那头就传来了哀嚎哭喊声,领头官兵扬起鞭子打在一个乞丐身上,硬口说他是李柄。
小乞丐跪在地上央求,头磕得嘭嘭直响:“军爷,冤枉啊,俺真不是啥子李柄,俺……俺叫四福子……”
“呦吼?嘴硬?小兔崽子,画像在此,还敢狡辩?爷打死你,看你下次还逃不逃?”
话音落下,纷乱鞭子也跟着落下,小乞丐被打得满脸血痕,他皱脸朝最角落里的池梧求救:“帮主 ,你救救俺,俺真不是,你快替俺作证……求求了,俺求求你了……”
“帮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池梧想着。
求救声逐渐微弱下去。
池梧装聋做哑掏着耳朵,本不想管。
可官兵怒骂声,鞭打声,贱笑声杂糅一处,嘈杂淹灌进池梧的耳朵里,他开始浑身难受。
他身子不由自主站出来。
官兵见忽然窜入眼帘的毛小子,挑眉。
毛小子气势汹汹朝前方走几步后,“扑通”一声,跪在众兵面前。
他谄媚抬头,拍着胸脯保证:“军爷,这四福子打小就在破庙里头,街坊邻居都认得,绝对不是你要找到李柄。”
领头官兵拿着沾血的鞭柄拍拍池梧的脸:“那你说,这里谁是李柄?”
角落紧贴矮墙的李柄屏起呼吸。
空气停滞。
池梧无声张了张嘴,垂头摇晃。
“没有李柄。”
官兵一脚踹开池梧,怒极反笑:“耍老子?李柄不在这,那怎么会有人指路说看到李柄踪影消失在破庙?”
池梧摔撞到石砖上,喉咙涌起腥意:“或是……扯谎……”
话未说完,又被厚实踹上一脚。
领头官兵在破庙里悠悠走几圈:“不说是吧……那就一个个打,打到你们指出谁是李柄和李希莳为止。”
池梧身旁一个小弟摇摇老大,面露隐色,被池梧拍下手来。
就在官兵拎鸡仔似的将十几个孩童团团围住时,一道不大不小的声音蓦然响起。
是李柄。
他拍拍手上草屑,站起,额头上的字迹在荧荧火把下清晰深刻。
李柄走到官兵面前,嘲弄扯起嘴:“真蠢,堂堂一个领兵的,竟然连流放充军者,会有黥面都不知道。”
领头官兵嘶牙咧嘴,两个绿豆般斗鸡眼更加聚火,俯视着这小子怒声:“罪臣之后,敢私逃军营,还敢贫嘴!给我军法处置,狠狠打!”
“狠狠打!”
血水碎肉四溅,瘦弱的李柄被死死压在漆黑的木杖下,脖子紧紧扣住,他咬金牙关,誓死嘴边都不蹦出一句求饶。
旁地官兵见状不妙,上前相劝,全被斗鸡眼官兵叱喝回去。
白雪被热腾红色浸染,蜿蜒成河。
杖下少年纹丝不动。
一个身影跪爬到李柄身边,李柄困难撩起眼皮,见是池梧。
“你就求个饶,求个绕,不然真要被军爷打死了。”
恍若未闻。
池梧急了:“求饶要你命?这么又孱又憨?”
还是不动。
池梧只好用极低的声音,面抵面,恨铁不成钢悄声咬牙:“那你妹妹呢?你没了,她上哪去?爷爷帮里可不收女的!”
李柄身子忽地浑然一抖。
他哆嗦着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