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只希望大理寺的人比宋县令有能耐些,早日破案,我等也可早日启程前往长安。”徐修杰继续说:“不论是投行卷还是交际结友,都还是尽早为好。”
“噗嗤——”
一声带着嘲讽之意的冷笑自课室角落响起,听见笑声的徐修杰一顿,随即面色不善地扭头向角落里看去。
课室的角落里坐着一个身穿男装的女子,她眉目有神,其身形不仅高过了矮小的学子,甚至比肩堂前坐着的先生。
见到徐修杰看过来,她冷哼道:“如今科举乃是糊名弥封,你便是把行卷投到了长公主殿下面前,最终也还是要看你写的文章合不合考官的胃口。”
“我投行卷有没有用不知道,但是武举可是要靠真刀真枪的。”徐修杰面上有片刻的僵硬,然后立刻不甘示弱地报以冷笑,说:“甄月月,你不趁现在临阵磨枪,跑来课室装什么样子?”
被称为甄月月的女子面色一滞,不再回呛。显然在得知大理寺的人今日来以后,她也没什么心思习武,于是干脆坐到课室角落,也听听同窗们的讨论。
徐修杰见她不再吭声,满意地回头,继续听交好的学子们分析现状。
“宋县令似乎已经断定凶手是我们书院中人,但我还是不敢相信。”一人说:“大家都是读书人,有什么事情非要用这种方式解决?”
“这书院可不全是读书人啊。”另一人冲着甄月月的方向挑挑眉,若有所指道,“那个母……”
话未说完,就被徐修杰不耐烦地开口打断:“说到底,梁柏泽到底为何要在那个时辰去后山?”
另一人跟腔道:“这里面肯定有秘密!”
叫做贾文彬的瘦弱学生闻言,微微移开了目光。
“说不定就是徐修杰嫉妒梁兄才学,怕来年春闱抢了他的风头,所以才将他残忍杀害。”之前翻白眼的几个学子同样低声议论。
“我也是如此猜测!”有人低声附和。
端坐在课室前面的梁先生看着议论纷纷的众人,不着痕迹地摇头苦笑,而后继续看着眼前许久未曾翻过页的书。
*
栾川书院建在景室山畔,书院每日落锁,少有人来。若是有生面孔出现,定会引起注意。这也是宋县令判定此案是书院人所为的原因之一。
若是按照以往经验,在问询完死者有无仇家,书院众人在案发时所处之地以及佐证之后,县令应当已对案情有了大致眉目。
可这梁柏泽与旁人无仇无怨,颇得书院上下人的喜爱。且这些日子为了准备来年的春闱和先生们愈发频繁的考校,学子们皆是留在房内埋头苦读。
问了十个,九个半都答曰独自在房读书,无人佐证。偌大一个书院,竟然大半师生都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其不会作案!
县令这下犯了难,没有线索,也不能对学子们严刑拷打,又一直被上官催促,急得他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满嘴起火泡。
恰巧这时大理寺的官员前来洛州审阅近几年的卷宗,河南府尹便请了那位大人帮忙破案。得知了此事,栾川县令的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日夜盼着大理寺的人来。
自前朝武安帝起,大周就极为重视刑狱断案之事,这些年来,大理寺亦是有如神助,破疑难杂案无数。故而不论是县令还是书院的师生们,都对大理寺的官员极为期待,希望他能尽早破案,如此,书院的学生们也可以洗清嫌疑,安心准备前往长安备考。
就在这时,除了阵阵的蝉鸣,外面似乎出现了另一种声音。众人凝神听着,竟好似有隐隐的马蹄声从远处而来,课室里的师生们精神俱是一震,知道他们等了一早晨的人,总算来了。
徐修杰按捺不住性子,率先站起身,对先生行过礼便往外走去。而随着徐修杰的离开,课室里的学生们也有样学样,三三两两地跟了出去。
不出片刻,课室里就只剩下值堂先生一人。
梁先生看着面前一直未曾翻过页的书,自嘲一笑,也撩袍起身,跟着走了出去。
*
书院外的山道上,四人四马渐近,其中三个都是熟面孔,正是曾经前来问话的栾川县令,县丞,还有府衙的衙役。
至于最后那个生面孔……
“我是不是看错了?县令怎么带了个孩子过来?大理寺的大人呢?”一位学子忍不住揉揉眼睛,难以置信道。
也不怪他揉眼睛,实在是那第四人的模样太过让人不敢相信。
他们想象中的大理寺官员,应当是清癯的面容,因为断案无数,自带凛冽正气与如鹰般锐利的双眼,一眼便可看透人心,两眼便可勘破迷案,叫人不敢与之对视才对。
如此,才可震慑凶徒,才可捉拿罪犯,才可还他们这些无辜人清白。
可眼前的这一位……
身量不高,脸上无毛,骑马时风鼓起衣裳,更是突显了这位的瘦弱。看那骨架细得,简直像个姑娘家。
等到他们来到了书院门前,翻身下了马,学子们这才发现,不是‘像个姑娘家’,她分明就是个姑娘家!
大理寺,竟然派了个姑娘来给他们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