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直是不对等的关系。
时奕走进来那一刻,许远汀这样想到。
从前是演员与观众,他在台上,她在台下。
如今是医生和病人,她是主导方,他是追随者。
唯一没变的是,都需要花钱才能见面。
许远汀没想到时奕真的会来,诧异到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他相当自然地拉开椅子,坐在了她对面:“刷身份证,正常挂号,有什么问题吗?”
她一噎:“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医生上次说只能线下,我的问题也不能总放着不解决,正巧今天有空,就过来了。”
“你不怕被人看到?”许远汀觉得匪夷所思,说完突然发现,这句话就好像她和时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一般,连忙找补,“我是说,被粉丝发现……”
“我又不是明星。”他语气平静,表情也冷冷的,似乎很无语。
不是吗?可是,连我们前台的小姑娘都知道你。
许远汀定下心神,朝时奕伸出手:“病历本给我。”接过后翻开,原来今天的前台是那位快要退休的阿姨。
她不由松了一口气,重新变为这场对话的主导者:“好了,说说你的需求吧,你想解决什么情感问题?”
“我有个前女友。”时奕的目光一下子柔和起来,乍一看他似乎在看许远汀,但仔细一瞧,他的眼神其实并没聚焦。
既像是对着她身后的落地窗发呆,又仿佛越过她,望到了悠远的从前。
许远汀以为他要开始讲故事,已经尽力告诫自己心平气和地倾听、客观专业地评判。
可他顿了顿,垂下眼睫,轻描淡写地说完了后半句:“后来她离开了我。”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约莫一分钟后,许远汀问:“你们谈了几年?”
时奕思考了下:“一年。”
许远汀又问:“分手多久了?”
时奕反问:“这重要吗?”
一时之间,刚刚的沉默卷土重来,诊室内弥漫着低气压,两人对视半晌,谁都不肯退让。
就在许远汀觉得时奕不会回答了,打算用医生身份“威压”他配合时,他避开了她的目光,微微低下头:“超过三年了。”
在一起一年,分手超过三年,那就是在她走后第一年或第二年初谈的。这么难忘吗?
三年过去了,依然念念不忘。还是说,成名了,所以想再续前缘?
许远汀决定问清楚:“那你的诉求呢?你是想忘记她,还是……”
“我想追回她。”掷地有声。
直到此刻,许远汀才意识到,她根本做不到心平气和地听时奕讲话。
无论是出于曾经的愧疚,还是现在的逃避,她都没有办法将自己抽离,作为一个完全的局外人。
幸好他现在事业有成,人生并未脱离正轨。
许远汀不说话了,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抱歉,时先生,我能力有限,无法提供您想要的帮助。”
“从专业角度来讲,如果心理医生以前就认识患者,难保不产生偏颇想法,从而影响决策。”
“从私人角度来看,我也不会追女孩子。”
我不会追人,你应该知道的。
谁想到时奕的重点却变成:“许医生总是被追?”
她印象中的他总是一本正经,这话却是笑着问的,似乎是想调节气氛。
可惜,因他最近在舞剧中扮演的角色是个郁郁不得志的将军,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因此许远汀恍然觉得,他的笑意里带有几分寂寥。
她移开目光,拿他之前的话反击:“这重要吗?”
时奕顿了几秒,彻底笑开:“不重要,我就随便问问。”他的笑意也是克制的,并非放声大笑,而是唇边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许远汀如梦初醒,自己有些咄咄逼人了,于是她佯装整理衣袖,再抬头时,绽开了职业笑脸。
时奕问:“那我在微信上问你呢?以朋友的关系。”
有我们这样见面不打招呼的朋友吗?许远汀心想,只能搬出最标准的话术拒绝了:“我的主要研究方向不是爱情心理学,所以并不擅长处理情感问题。如果时先生非常迫切,可以考虑我们医院的江医生、齐医生,他们是这方面的专家。”
时奕沉吟片刻,似乎在思考,半分钟后,他点点头,看来是接受了她的意见。
许远汀悄悄吐出一口气。回国后,两人的第二次见面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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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同样的诊室,坐在对面的来访者变成了李一汀。
经过上次交谈,她状态明显好了很多,不再一味哭诉,而是下定决心删掉前男友的联系方式,开启新生活。
许远汀为此感到欣慰,开解她道:“走出过去很不容易,你能这样想,就说明你已经在逐渐与从前的自己和解了。这样的我们,又何尝不是生活中平凡的勇士呢?”
在李一汀身上,她突然就看到了袁晓和周元元的影子。
李一汀家境不错,但和袁晓一样遇到了渣男,且这渣男还是个爱pua人的凤凰男。
更倒霉的是,她家是三个女儿一个儿子的配置,可想而知,父母几乎将全部心血倾注到她弟弟身上,对她们姊妹三个关注不足。
因此她虽然外貌姣好,又毕业于艺术类top学府,言行上却透露出一股不自信,如同当年的周元元。也正因此,才给了渣男可乘之机。
许远汀无法改变过去已发生的事,但她可以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