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垂下眉眼,默默地发呆,她挺享受这无人问津的放空时刻。
2008年6月,高考结束后,温欣想过找张俭,可找出那串带区号的电话号码时,她又犹豫了,总感觉差了些勇气。
张俭写在她本子上的那串电话号码属于北京。
核实那是北京的号码时,温欣才发现自己对张俭的了解太少太少,她不知道张俭住哪,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人。张俭讲话不带一点多余口音,完全无法推测他是何方神圣。
张俭在她这里存留的只有他的姓名,和一串神秘的电话号码。
高考成绩出来后,温欣觉得自己稳妥了,读北京的学校应该没问题,后来也真的收到了北京寄来的录取通知。收通知书那天她太兴奋,兴奋得完全忽略了父母的感受,没察觉他们不舍得她去北京的心情。
那晚,她鼓足了勇气给张俭打电话,接电话的人却不是张俭。
一个苍老的男声,极平常地“喂”了一声,温欣却感觉自己的勇气瞬间崩塌,握着诺基亚手机的手都失望了,她怯生生地问:“您好,请问……张俭在吗?”
老人不答话,谨慎地反问:“你是哪位?”
温欣:“哦!我是张俭的同学。”
“哦……”老人若有所思的停顿,又问,“你找他什么事啊?”
“我……”十八岁的温欣吞吞吐吐好半晌,想跟张俭报喜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最后她小小声说,“没事。不好意思,打扰了。”
老人觉得她莫名其妙,持着电话愣了一瞬,他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温欣倒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火车突然重重颠簸一下,温欣被震得身体跟着倾斜,她纠正坐姿,回过神,抬眼看见张俭正朝她的方向走来。目光相接一霎,她刻意避开眼神,神色漠然地偏头,泰然自若地看什么也看不到的窗外。
张俭双手端一碗泡面,从容地走过来,在温欣桌对面坐下,把热气腾腾的泡面轻轻搁桌上,沉默地瞧温欣一眼,见她无动于衷,他于是也偏头去看车窗。
但他不是看窗外,他在看她,看映在车窗玻璃上的温欣。她很疏离,甚至有点高高在上,这样的温欣,让张俭感到陌生。
张俭认识的温欣,从来都是跟着他的思路走,小女孩心性,习惯性地依赖他,即使在顶生他气的时候,也不会像此刻这样难以捉摸地漠视他。
“欣欣。”张俭注视着温欣的影子,轻声唤她。
温欣没应声,视线动了动,从一个无意义的方向,慢慢转到一个有意义的位置,停住。然后,他们的目光在车窗玻璃上相汇。
后来回想起来,温欣觉得这个眼神长久交融的时刻,她的心理防线起伏过。
最后是温欣先撤走了目光。她垂眸,看他放在桌上的泡面,葱香排骨味,是方便面之中口味相对较淡的,也是她比较喜欢的味道。
面碗的盖子没完全揭开,半掩着,气味藏不住,闻起来蛮香的。温欣看一眼周围,发现这节车厢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她和张俭,她这才惊觉自己可能已经这里坐了很久,坐到开始觉得饿。
她想找手机看看时间,又发现自己只带了保温杯出来,手机没带在身上,正想开口问他几点了,张俭没就笃定地对她说:“已经过了十二点。饿了吧?”他把泡面推过来,“特地给你泡的。”
温欣忽然微笑了一下,笑张俭对她了如指掌,她动动尾巴,他就知道她想干什么。
晚上超过十二点还没入睡,她必然要叫饿,即使是已经在床上躺了很久,她也必定会起来找吃的。
同居的那两年,张俭管这叫大公主的十二点定律。有时张俭在忙工作,温欣先上床睡,过十二点发现她还没睡着,他会自觉地去热一杯牛奶送到床前,然后不正经地逗她:“大公主,起来喝奶了。”
这种时候,温欣都会笑着伸过去一脚,因为这话分明是“大郎,起来喝药了”的改版。张俭也预判了她会伸过来一脚,他会准确无误地捉住她脚腕,情绪实在很好的时候,他还会低头在她脚背上亲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