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若嘉携太医院今夜的值班太医匆匆赶往永和宫,在看到永和宫宫门外站着的一群人时,她微微愣了一下。
打头的那个宫女她认出来了,正是皇后身边的大丫头采桐。旁边站着一圈侍卫。如此,她便知道,这群人定是皇后派来,软禁永和宫的。
她心知,此番自己想进永和宫,恐怕没那么容易。或是吵,或是闹,她都已经把思想准备做好了。可万万没想到,她才甫一凑近,采桐便捂着脸蛋,跟老鼠见了猫一般,发着抖跑开了。
甚至连那群人高马大的侍卫,都没一个上来拦她,反倒是人人都跟采桐一样,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就仿佛她是什么吃人的魔鬼。
赵若嘉很是莫名其妙。
一路太过轻松,以至于当她不费吹灰之力,便推门进入永和宫时,她自己都有点儿难以置信。
她也不由得,微微松了口气:
守卫并不严苛。那么姐姐的处境,应该比自己预想中的,多多少少还是要好一点的吧?
可是很快,她便发现自己错了。
因为转过回廊之后,她终于在月光的照耀下,看清了这永和宫里的一景,一物。
凄凉,破败,满目疮痍。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异味;地上堆满了烧艾之后留下的灰烬;院中的陈设被撞得东歪西倒;墙上也张牙舞爪地贴着封条;甚至门是歪的,正殿的窗户上,也开了一个大洞……
破碎的窗纸再拦不住呼啸的寒风,徒劳无力地瑟瑟抖动着。一如她的心,只在短短的数息间,便从天堂坠入地狱。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这便是曾经那个最为漂亮雅致的永和宫。她之前还跟姐姐开过玩笑,说姐姐美若天仙,住的地方也远比别人的好,像极了天上的仙宫。可几日不见,永和宫便破败成了这幅模样。那姐姐呢?姐姐现在又会是个什么样子?
她的胸膛仿佛被什么压住了,喘不上气。踩着永和宫的砖石,每一步都像是走在针上。她茫然地看着周遭的景物,像个第一次来这里的人一般,仓皇,且不知所措。
直到一阵哭声将她惊醒,她回过神儿来,匆匆忙忙赶往正殿。
屋子里,林早早正抱着慕容依,伤心地哭着。慕容依的眼底也隐有泪花,搂着林早早的脑袋,不住抚摸。
林早早哭了好一会儿,见她来了,伸手也要往她怀里钻。赵若嘉心里一阵酸涩,立时间便迎了上去。
“二姐,三姐…你们总算来了…”林早早哽咽道,“我还以为,要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抱歉,这段时间,让你受委屈了……”赵若嘉道。
林早早在她怀里,用力摇头。而后抬起脑袋,哭到红肿的眼睛看着她:
“三姐,这段时间,最委屈的,还不是我。”
林早早看往床榻的方向,哭声又起:
“最委屈的人,分明应该是大姐才对……”
“姐姐…”呢喃着她的名字,赵若嘉缓缓转身,目光,终于一点一点地,投向床榻之上的女子。
美人玉减,沧月犹怜。
数日不见,沈芙冰越发地瘦了。原是大气娴静,国色天香的面容,此刻竟已俨然病若西子。
脸颊消瘦不说,之前羊脂柔荑般的手,如今,竟也血管凸出,根根分明。
赵若嘉牵着姐姐的手,同她十指交握,她将姐姐的手贴在自己的侧颊,感受着姐姐虚弱的脉搏与体温。眼泪,终是难以抑制地落了下来。
抱歉,姐姐。
是我没保护好你……
“好了,差不多了。”慕容依看着赵若嘉对沈芙冰的神态,一时间颇觉胆战心惊,她上前一步,拍了拍赵若嘉的肩:
“太医等好久了,也该让太医给瞧瞧了。”
赵若嘉闻声,这才意识到还有外人在场,连忙敛去泪意,把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
“钟太医,麻烦您一定好好帮……”她顿了顿,才道,“沈贵人看看。”
“沈贵人的安危,便都交给您了。”
“小主请放心,老臣一定竭尽全力。”钟太医道。
钟太医给沈芙冰号过脉,扎过针,而后开出了一张方子。说沈贵人的病,是惊吓与风寒叠加所致,吃药的同时,好好注意调养,很快便能清醒过来。
有了这话,姐妹三人,才算是稍稍放下了心。
太医的方子开好了,需要去太医院抓药,然后再送过来,所以要先行告辞。林早早忙派叶蒙尘跟着他,说这样便能让太医少跑一趟。
钟太医点了点头,说了句“也好”,便同叶蒙尘一起出去了。
他们都走了。
正殿之内,从此便只剩下了她们姐妹四个。
如果说有些话之前不方便说,那么到了现在,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问出来了。
赵若嘉平复着情绪,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至于太过激愤:
“早早,这些天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为什么才几天不见,大姐她…就被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林早早抬眸看天,不久前才止住的泪,这会儿又一次忍不住要喷涌而出了。
她开了口。从被皇上翻牌子的那个夜晚讲起,事无巨细,把包括流言蜚语、霉被子、恭桶车、永和宫封宫在内的种种遭遇统统讲了一遍。她越讲越委屈,越讲越心酸,不讲完都不知道自己和姐姐这些天里竟然遭受了这么多。
末了,她哽咽道:
“姐…姐姐明明已经在处处忍让了,她们为何还要这般苦苦相逼?”
“一边谎称姐姐得了时疫,一边又连太医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