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芙冰跪了整整一夜。
尽管有几个妹妹护着,有厚厚的大氅围着,可在跪到第二天终于回宫之后,她还是难以抑制地发起了烧。
烧到最严重的时候,甚至躺在榻上,迷迷糊糊地说起了胡话。
赵若嘉看着太医为姐姐诊脉,心里又酸又涩,可别提有多难受了。
偏偏姐姐又是个身子骨弱的,换了好几副药喂下去,烧也始终没有要消退的迹象。
赵若嘉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这几日,她几乎从早到晚都守在永和宫,连夜里都宿在了永和宫偏殿。每日亲自给姐姐熬药、喂药,半点儿不让旁人插手。
实在难受到不行的时候,熬着熬着药,她也会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
怎么会不恨呢?
她恨毒了皇后和凌贵人,恨毒了她们那群害人精。可是……她更恨的,似乎还是自己。
她恨自己没有能耐,仅仅只是一个常在,后宫所有妃嫔之中位分最低。哪怕出了事,她也压根救不了姐姐,只能袖手旁观。
她忍不住又想起了那天夜里,慕容依同她说过的话:
“要想姐姐不被欺凌,办法便只有一个。”
“那就是帮姐姐重获盛宠。”
尽管不情愿,可她却也不得不承认,唯有皇帝的宠爱,才是护住姐姐,最立竿见影的办法。
从理性的角度想,她若想姐姐好,便该帮助姐姐,去争取皇上的爱。
可是,可是啊,她也是人,在平日坚强冷静的外表下,也会哭,也会痛,也会有人类的悲伤与心动。
那是她藏在心底十几年的人儿啊。
十几年的思念,才换来如今的相见与陪伴。她待她总是那般的规规矩矩,甚至小心翼翼到,连表白的话都不敢说。
她知道的,她自小便被家里保护得很好。
她怕会吓到她。
因此宁愿一拖再拖,将那满腔的爱意,一直一直地埋于心底。
可是她没想到,她那年少的悸动,便仿佛在地底蛰伏了十七年的蝉,
似乎,再也等不到破土而出的那一天了。
她是那样地爱着她,心头之血,明月之光。她是她的生命,也是她此生的唯一,
这样的一个人,叫她如何面不改色地把她交到皇帝手上?
他会玷污她的……
男人那般粗暴,那般野蛮,力气又那样的大,浑身都是硬邦邦的肌肉,
他会弄疼她的……
她万般绝望地想……
姐姐,姐姐,若是有一天,你也能喜欢我,那该有多好……
也许我没有像男人一样高大的身躯,但你可知,我并不宽阔的肩膀,也时刻准备着,为你遮风挡雨……
我也想要给你一个温暖的,值得依靠的怀抱,
在任何你需要的时候……
药熬好了,赵若嘉敛下眸子,一滴清泪,便于她纤长睫毛的掩映中滴落,落到烧得发烫的药罐盖子上,很快便蒸发了。
用冷毛巾将药罐包裹住,她快步朝着正殿走去。
正殿之中:
沈芙冰病着,双目发红,人也格外消瘦。她微微咳嗽着,正趴在桌案上,提笔画着什么。
见赵若嘉进来,她下意识想把画收起来。可画幅太长,她又对这幅画太过宝贝,没敢用大动作。因而还是慢了一点儿,没能藏住,被赵若嘉发现了。
赵若嘉早就没了哭过的痕迹,又恢复成了她在沈芙冰面前,一贯冷静自持的模样。她将熬好的药放在木几上,轻声问道:
“姐姐在画什么?”
“没什么…”沈芙冰说话带喘,微微朝她笑了笑,“只是想起,前几日的一幅画还没有画完,今日得闲,便想…咳咳…再润色两笔……”
姐姐近日喜欢作画,赵若嘉也是听林早早提过的。因此也没有太过在意,只是道:
“姐姐烧还没退,还是到榻上安心躺着罢。”
“等哪日身子好全了也再画不迟。”
赵若嘉是个成熟稳重的,几个月下来,沈芙冰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对这个妹妹变得信服又依赖。因而乖巧地点了点头:
“好。”
赵若嘉便扶着沈芙冰上榻。
赵若嘉搀着沈芙冰,让她慢慢躺下。随后又帮她盖好了被子。
正在赵若嘉要去把木几上的药取过来时,一个转身,却是不慎把沈芙冰放在桌子上的画碰掉了。
画幅在地上磕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轻响,而后徐徐展开。画的内容,也随之一点一点地,映在了赵若嘉眼底。
那是一个人。
一个男人。
一个剑眉星目,生得异常俊朗的男人。
虽说画的还原度远远无法同照片相比,可沈芙冰本就有儿时功底,入宫拜师以后,又不断夯实提高。因而眼前这幅画,虽不能说是栩栩如生,可大抵,也能让赵若嘉猜出,画中之人,究竟是谁了。
的确,眉宇之间英气工整到这种地步的,自打穿越以来,她们也就只见过那一个。
长相英俊的男子有很多,但唯独他,唯独他是那个,能让天底下所有男人,甚至是女人都感到自惭形秽的存在。
特别是赵若嘉这样的,
喜欢女人的女人。
如若是寻常男子,赵若嘉或许还会有心力争上一争。
可当画幅之中展露出的果真是那个男人时,
留给赵若嘉的,
便只剩无边的绝望。
如果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