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天边升了起来,稀稀薄薄的日光斜斜洒落,却仿佛带不来一丝温度。明明还是夏季,可冷风一吹,却莫名令人生寒。仿佛秋天的冰冷与萧瑟,已然在不知不觉中,提前降临了。
沈芙冰跪在景仁宫的庭院里,身后跟着慕容依和赵若嘉,姐妹几人一齐朝着台阶之上的董婉珠请罪。
半年前的冬季沈芙冰就跪在这里,如今,她已是妃位,却依旧跪在这里。
“皇后娘娘…”沈芙冰怀有身孕,一天一夜的连番折腾之下她已然疲惫不堪,如今也只能强撑着道:
“臣妾犯下大错,特来向您请罪。”
董婉珠的面色也不好看。如今,不过是两个同样憔悴不堪的女人,在为了心爱之人互相对峙。
“你是皇上的宠妃,又怀有龙嗣,身份贵重异常。”董婉珠语气微凉,“你能有什么错?”
沈芙冰谦恭道:“娘娘为公主中毒一事,日夜忧心,想从臣妾的永和宫查起也是寻常。只是…臣妾的丫鬟尚且年幼,实在无法承受慎刑司的极刑。臣妾…担心其有性命之忧,不得已之下,才请石大将军,设法把她搭救了出来。”
“未经娘娘允准便把人放出,臣妾自知有错,所以来求娘娘原谅。”
沈芙冰深知,昨晚把早早救走后,皇后定不会善罢甘休。而早早的身子,是无论如何都再经不起那样的刑罚了。所以,若想保住早早,便只能由自己出面,来承受皇后所有的怨恨。
而果不其然,皇后根本就不领她的情。
董婉珠冷笑道:“这后宫之中,果真再没有谁比你更懂避重就轻了。”
“你该请的罪,难道不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而毒害本宫女儿?”
“…皇后娘娘。”沈芙冰再一次惶恐道,“臣妾没有。”
慕容依也道:“皇后娘娘慈母心肠,您心疼公主我们理解。只是,说话也总得有个证据。宓妃姐姐入宫一年来一直谨小慎微,从未行差踏错,满宫有口皆碑。若无确凿证据,这种弥天大罪,宓妃是断断不敢认的。”
“证据,你们还有脸朝本宫要证据?”董婉珠道,“宓妃的丫鬟都亲口承认了,这事还有什么可说的?!”
“承认了什么?”慕容依不卑不亢,见招拆招,“据臣妾所知,那宫女见过公主不假,喂公主吃过东西也不假。可她喂公主食用的,却是干干净净的莲子,绝非什么毒物!同样的莲子,宓妃姐姐当晚也服用过,却丝毫没有中毒症状。可见,那小宫女实在是无辜的。”
“至于给公主下毒一事,即便是被慎刑司的嬷嬷们毒打至昏迷,那小宫女也从未承认过。”
“这么大的事,皇后娘娘,您可千万不要混淆视听啊~”
虽说是在请罪,可慕容依的最后一句话,却明晃晃地带了讥讽意味。董婉珠本就是在强压着怒气,如今经慕容依这么一勾,哪里还压得住?当下便道:
“荣嫔,此事与你无关,少在这里碍本宫的眼。趁早滚回你的钟粹宫去!否则,毒害公主一事,便是实实在在地也要有你一份了!”
话音落,景仁宫大门被人推开,一道明黄色身影跨步而入。定睛一看,不是贺光焱却又是谁?
就听贺光焱道:
“朕竟不知,向来端庄贤淑的皇后,背地里,竟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众嫔妃齐齐下跪,朝着贺光焱请安。董婉珠更是心里“咯噔”了一下。
贺光焱道:
“荣嫔方才所说句句在理。倒是你,皇后,自己辩不过荣嫔便急于把她轰走。你便这般盼着宓妃孤立无援么?”
董婉珠委屈极了,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荣嫔她们对自己无礼时,皇上都不在。偏偏自己偶尔失一次皇后风度,便都会被皇上撞个正着?
她声音微颤:
“皇上,您…您来了?”
贺光焱音量拔高:“怎么,不欢迎朕?”
“景仁宫出了这么大的事,却没有一个人来知会朕,反而是一直将朕蒙在鼓里!”
“可真有你们的!”
“若不是今日君太医向朕禀报了公主中毒一事,你们还打算瞒朕到什么时候?”
话音落,跟在贺光焱身后进来的君如风,默默地向慕容依递了一个眼神。
后者眉头微扬,示意干得不错。
只要把皇上牵扯进来,皇后就彻底别想以暴力手段刑讯逼供了。
在他们二人松一口气的同时,董婉珠的额头,却是隐隐起了冷汗。
皇上的话,她不知该如何作答,甚至,压根也不敢作答。
昨夜公主中毒之后,采桐其实是提议过,要赶紧把这事告诉皇上,让皇上来主持公道的。
那时的董婉珠也认定了,女儿的毒,必定是沈芙冰指使人下的。只是,这半年来,她亲眼见到了皇上究竟有多宠爱沈芙冰。加之宓妃怀有皇嗣,她便更是怕极了皇上为保沈芙冰,而选择把这件事压下去,不予调查。
所以,她制止了采桐。
她要把那宫女抓起来,从那宫女嘴里撬到确凿的,足以将沈芙冰彻底扳倒的证据。
届时铁证如山,皇上便是再不舍,起码也得将沈芙冰打入冷宫。
只有那样,欢欢的罪,才算是没有白受……
可她算来算去,却唯独算漏了,那小宫女的嘴巴,竟是这般得硬。
纵使她特意叮嘱了精奇嬷嬷们不必手软,必要时下手可以格外再狠一些,却依旧没能从那宫女口中,得到任何自己想要的话……
心里有鬼,故而,在面对贺光焱时,说一点儿不慌是不可能的。
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