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凌薇薇褪去浮华衣装,只一席素衣,前来探望皇后。
景仁宫内,董婉珠守在公主榻边,面色憔悴,长长久久地,一动也没有动。采桐在近旁一连唤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
“娘娘。”采桐轻声道,“伶嫔来了。”
“哦…”数日的不眠不休之下,董婉珠不光神情倦怠,甚至连反应都仿佛迟钝了不少,她的目光昏昏沉沉的,道:
“让她进来罢。”
“是。”
凌薇薇轻移莲步,踏入殿中。在拐进里屋之前,她微微顿了顿,换足哀恸之色后,方才走了进去。
“娘娘…”凌薇薇规规矩矩地给董婉珠行了一礼,“臣妾来给您请安了,愿娘娘身体康泰,万福金安。”
董婉珠勉强笑了笑,道:“起来罢。”
“如今,也就只有你,还肯来这儿看看本宫了。”
凌薇薇道:“娘娘这说的是哪里话?您可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能给您请安,是臣妾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按说,臣妾是早就该来的。只是听说公主病着,您又叫停了妃嫔们每日早间的日常请安。臣妾只怕贸然前来,会搅了您和公主的清静,这才纠结着一直没有动身……如今看来,实在是臣妾的罪过。”
“娘娘…”她声音颤抖,竟像是要落下泪来,“臣妾来得迟了,内心…实在是无比愧疚……”
董婉珠自从公主中毒一事后,便已万念俱灰。独自在景仁宫中守了公主这么多天,也没几个人前来过问,便更是让她倍感凄凉。
眼下好不容易有人过来看她,还同她说了这些个掏心窝子的话,叫她如何不感动?见凌薇薇还跪在地上不肯起身,她也难过得快要哭了。忙道:
“好妹妹,你快起来…”
“你有这份心意,便比什么都重要了,快起来罢…”
董婉珠拉着凌薇薇的手,将她扶了起来。凌薇薇坐在凳子上,望向床榻之上沉睡着的公主,轻声道:
“娘娘,公主的病,如今…还是没有见好么?”
此话一出,董婉珠的愁绪,便又一次被勾了起来。她叹气道:
“本来,在君太医的治疗下,公主的病是好转了的,前一阵子…分明都已经能自己下地走动了……”
“可偏偏,今年的秋天来得太急了,骤然间便是降温寒潮,好多宫女都病倒了,更何况是体质本就不好的欢欢呢?”
“也是本宫疏忽了,没有及时给她换上厚衣服,没能保护好她,才…才导致她又烧了起来,反反复复地,怎么也好不了了……”
凌薇薇听着这话,心下了然:前几天天气是冷得厉害,可再怎么说,也只是一场风寒。有宫女嬷嬷们照顾着,最好的太医调理着,但凡换做别的孩子,也早该病愈了。哪里会像公主这般,一点风吹草动便要病上个小半年?
如此,便更加印证了哥哥所说的“转男丹”一事,所言不虚。
这般想着,她轻咳一声,竟是同董婉珠一样红了眼角。颤声说道:
“公主她才这么小,便病成了这个样子,别说娘娘了,便是臣妾,都觉得心疼得慌。”
“只恨宓妃那丫鬟,做出了这般天理不容之事。难道就因为她主子怀了孕,替她说了几句好话,便连一点儿惩罚都不需要再承受了吗?”
“一个孩子,就跟谁不能生似得,还在肚子里呢,宓妃就敢拿他来左右圣意了。真到哪天这孩子生下来了,那还了得?”
凌薇薇说的这些,又何尝不是董婉珠内心深处最沉痛的部分?宓妃的孩子尚未诞下,在皇上眼里,就已经比他们女儿还要重要了。董婉珠这个当娘的焉能不恨?可是……她便是恨穿了心肠,又有什么用呢?
皇上厌恶她,甚至不惜当着下人的面对她拳打脚踢;宓妃等人敌视她,又紧紧抱团,谁都不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偏偏就连她的母家都失了势,父亲自身难保,也分不出心思来帮她这个嫁出去了的女儿……董婉珠左支右绌,势单力微,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之下,她早已没了再去争宠夺权的心思,甚至连恨,都提不起什么力气来了。
她眼下唯一的指望,便是守在女儿榻边,看着女儿一点一点地好起来。
故而凌薇薇说了再多,她也只是红着眼,默默叹了口气,除了这些,便再无其他表示了。
如此一来,心里没底的人,反倒成了凌薇薇。
凌薇薇纳闷极了:
女儿可是皇后最大的软肋,换作以往,她说这些,皇后应当立刻气到跳脚才对。怎么今日却……
“皇后娘娘…”她又开口道,“臣妾派人悄悄翻看过了,发现永和宫每日运出来的食物残骸里,有许多山楂籽、葡萄籽一类的东西,甚至还出现过没吃完的蜜饯、果脯……酸儿辣女呀皇后娘娘。宓妃整日吃这些,只怕这胎十有八玖会是个皇子了!”
“皇子,那可是皇子啊皇后娘娘!但凡这孩子平安诞下,那便是皇上的长子,尊贵异常!”
“臣妾说句您不爱听的……以皇上现如今对宓妃的宠爱程度,又占上长子的名头。将来便是您诞下嫡子,只怕也未必能比她的长子更得脸啊娘娘……”
“就算您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您将来的儿子考虑考虑吧?您是天下万民之母,将来继承皇位的也必得是您的儿子。可偏偏她却要先怀上儿子横插一杠,这算怎么回事儿?”
“防范要趁早啊皇后娘娘……”
董婉珠静静地听她说完,却依旧没有太大反应。好久好久,也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句:
“再说罢…”
“生儿子的事太过久远,本宫是顾不了那么多了。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