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时分,天已经没有那么黑了。可一日之中最冷的时间,仿佛才刚刚到来。
永和宫的丫鬟太监尽数聚在院子里,个个屏息凝神,神色紧张。慕容依在他们面前静静地踱着步,目光不时从他们身上掠过。扫到谁,谁就匆匆忙忙地低下头去。仿佛生怕自家主子的小产一事,最终会赖到自己身上。
而慕容依轻笑一声,道:
“你们慌什么?”
“真就以为本宫像外界说的那样,是个吃人不见血的母老虎了?”
“放心罢,最基本的是非善恶,本宫还是分得清的。”
“姐姐的孩子没生下来,此事与你们无关。本宫不会迁怒于你们。”
“你们也无须跟个老鼠似得,见了本宫就恨不得刨个坑把自己埋起来。倒搞得像本宫有多吓人似得了。”
“松口气,都松口气~”
荣嫔都这么说了,永和宫丫鬟太监们提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了下来。
没办法,自家主子的小产实在来得蹊跷。那胎儿的样子,但凡见过的,便都会觉得无比瘆人。
在这种事关皇嗣的大事面前,荣嫔便是要把可疑之人,尽数送进慎刑司里严刑拷打,似乎也无可厚非。
因此他们才那么害怕,生怕一个不小心,便叫荣嫔娘娘怀疑到自己头上,稀里糊涂地,就成了那要遭酷刑的“可疑之人”。
不过好在,荣嫔娘娘…也没想象中的,那么不通情达理。
人家多多少少地,还是会替他们这些当奴才的考虑的。
这不,就听慕容依道:
“为着你们主子这胎,你们都折腾了一夜。没有功劳,也算有苦劳。”
“本宫知道你们累了、乏了,都想回去休息了。本宫体恤你们。只是…你们主子如今依旧昏迷着,身边到底离不得人。起码得派人轮流守着才是。”
“这样罢,便每隔一个时辰换一个人,其余的人都各自回屋休息。等本宫传唤再做下一步的安排,如何?”
众人心中暗喜,皆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没有人不在心里替荣嫔娘娘的英明决策叫好的。
也是在这时,就听纠结许久的碧情支支吾吾地开了口:
“荣嫔娘娘,我们主子平日里待奴婢不薄。主子如今成了这样,奴婢心里很是难受。既然…既然要轮流守着,那便派奴婢第一个去罢……”
慕容依点了点头,目露赞许:
“看来你们主子真是没有白疼你。”
“那便先由你来看着宓妃,一个时辰后换成芬儿,再过一个时辰换成林早早。剩下的人,便等天亮之后再行安排。”
芬儿点头称是,林早早却道:
“我不需要休息。”
她哽咽道:
“主子遭了这么大的难,让我一直在主子身边守着吧。万一她什么时候醒了,有我在身边陪着,她…也不至于…太、太难受……”
“碧情想休息便也可以去休息,主子身边…有我就够了……”
她这通话发自肺腑,是实打实的心里话。不曾想,却被慕容依轻飘飘地按了下去:
“你们主子成了这样,难受的人不止你一个。”
“碧情既是想尽尽心意,你便让一让她。想给你们主子尽忠,往后机会还多的是,何必急于这一时?”
“你先下去休息,此事不必再议。”
如此盖棺定论的一句话,令林早早大为不解。她本还想替自己再争取一下的,可二姐怎么就……
当着这么多人,她也不敢拂了二姐的面子。于是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请求都咽了回去。只在人群散去之后,拉住慕容依道:
“二姐,这种时候,本该咱们姐妹几个都守在大姐身边才对的,你怎么却…”
慕容依的眼神朝着永和宫正殿的方向微微一瞟,压着声音道:
“不知妹妹是否听过一个词,叫做‘引蛇出洞’?”
“你若时时刻刻都守在洞口,那蛇,还肯往外钻么?”
林早早一时语塞,似懂非懂,慕容依便用眼神悄悄暗示她,要她不必再问。
只需就此离开。一切,自会分晓。
二人的一举一动,皆被永和宫正殿里的碧情隔窗看在眼里。
起初她还担心,林早早是去求荣嫔了,等求完就会到殿内跟自己一起守着。不过好在…荣嫔似乎没有答应她。因为对话结束后,林早早并没有朝着永和宫的正殿走来,而是回自己房间去了。包括荣嫔,她也回了侧殿,显然是困得撑不住了,要先休息。
碧情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宓妃还昏昏沉沉地睡着,如此一来,无论在这殿内做些什么,便都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了。
夜长梦多,时间是一刻都拖不得的。碧情深谙这个道理,所以当下便提着颗怦怦直跳的心,在寝殿内翻箱倒柜地找了起来。
终于,在她几乎把这寝殿内的抽屉尽数拉开时,她还是看到了那个由她亲手送给宓妃的,被一段红绸轻轻包裹,好端端保存着的九连环。
她想都没想就把那九连环取了出来,解开自己袄裙的衣襟,哆嗦着手,把那九连环藏到了厚厚的衣服里。
而后,她关上抽屉,紧张到大汗淋漓。
一个时辰可真长啊,长到像是过了足足一百年。等到芬儿过来交接班的时候,她才终于得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九连环带出永和宫正殿。
嘱咐了芬儿几句后,她便关上殿门,脚步匆匆地,朝着永和宫院门走去。
那一刻,她脑海之中什么也没有想,只想着得赶紧把这九连环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