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美好,聊着当下的心酸,就那样一直到了很晚,很晚……
患难见真情,董家已被灭族,自己也落魄至此,青葱时代的闺中蜜友,还肯冒着被连累的风险前来看望自己,董婉珠已深感知足。
她为了让她安心,甚至在绝食三日后,接过采桐递来的粥碗,坚强地喝了起来。
采桐见了,自是又惊又喜,长舒了一口气。
她心里想着,这人,自己真是找对了。
有了兰瑾的开导,娘娘这一次…应当就能振作起来了罢……
虽然什么都没了。可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呢,不是么?
那一晚,死寂数月的景仁宫里,又一次传出了笑声……
翌日,天空放晴,冬日里难得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给人一种久违了的温暖与幸福。
采桐起了个大早,只等着要帮董婉珠梳妆:
“娘娘病了这么些天,不如穿得稍微明快一些,显得面色好看,人也精神。”
董婉珠满头华发,不着一根珠钗地披散在枯瘦的肩头,她轻咳了两声,只道:
“都是身外之物罢了…”
“还是继续穿那几身白衣罢…”
采桐诺诺点头。又听董婉珠道:
“等下过了早朝的时间,还是要麻烦你去一趟养心殿。”
“我如今虽然已不是皇后,可有些话,却还是要同皇上说清楚的…”
“你去把皇上请来。”
采桐有些惊讶,不过只要娘娘不再像先前那样不吃不喝一心求死,无论提出什么要求,自己都会欣然答应。
只是采桐没想到,娘娘想见皇上,皇上却不想见她。
养心殿外,贺光焱指着采桐,斥道:
“你倒也真好意思开口!”
“朕早已废了她的后位,她还有何颜面求见于朕?”
采桐跪在地上,扑通扑通地磕着头:
“皇上…世人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还请…还请您顾惜往日的夫妻情分……”
“夫妻情分?”贺光焱愤声冷笑,“她害死朕和宓妃的孩子时,有想过夫妻情分这四个字么?”
“滚,你给朕滚!”
采桐哆哆嗦嗦地哭着,却不住摇头,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贺光焱懒得同她废话,抛下一句“爱跪就一直跪着罢”,便转身回到养心殿中,继续处理政务去了。
寒冬腊月,虽是天放了晴,可风一吹,却依旧刺得人脖颈子生疼。采桐跪在地上,不一会儿,身上就冷得半分知觉都没有了。可娘娘想见皇上,她就知道,娘娘定是有重要的话要讲。若连这么简单的愿望都不能帮娘娘达成,她还有何颜面再回去伺候娘娘?
所以皇上不答应,她便不肯走了。想着皇上总归是要从里面出来的,到时候,她便可以再去争取……可万万没想到,这一等,就到了晚上。皇上一次也没有出来过,连午膳,都是在殿内用的。
采桐当真是要成为一具离冻死不远的骷髅了。
天黑下来的时候,姜川步入殿中。贺光焱放下手中的奏折,急匆匆地站起身来:
“怎么样了?”
“是永和宫那边有消息了吗?”
姜川三缄其口,终于还是答道:
“回皇上…宓妃娘娘醒了……”
“可…可是……”
“可是什么?”贺光焱道。
姜川满脸为难,纠结良久,方哭丧着脸道:
“可是她知道孩子过世的消息后,止不住泪…又…又昏过去了……”
贺光焱心里一紧,什么都顾不上了,踉踉跄跄地便往外走。慌得姜川连忙跟上,不住劝着:
“皇上…皇上…您慢着点儿……”
贺光焱心中所想,唯有“芙儿”二字,他简直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去永和宫,哪里肯慢下来?可偏生他越火急火燎,就越有些不长眼的东西过来碍他的事。
这不,才行至廊下,侧旁便有一道黑影蹿了出来。
“皇上,求您去看看我们娘娘吧皇上…”采桐拼命磕头,哀声求道:
“她身子本就垮了,今日又等了您整整一天,哪里还受得住?”
“求您去看看她罢,哪怕只是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也好啊皇上……”
贺光焱本就在气头上,看到来人竟是皇后宫女,瞬间愈加怒发冲冠:她们主仆二人把芙儿害成了这样,如今,竟还这般地恬不知耻!
新仇旧恨翻涌而上,贺光焱再难控制,飞起一脚,朝着采桐的心口狠狠踹去。
他气得哆哆嗦嗦道:
“朕给你面子,放你离开。不想,你竟是这般地不知好歹……”
“既然你这么爱跪,那索性从今往后,你也都不要再站起来了……”
“来人呐,把这丫鬟的腿给朕废掉!一直打到血肉模糊,筋脉寸断为止!”
“朕和宓妃的失子之痛,也该让她们主仆二人好好尝尝!”
立时间有侍卫涌了上来。采桐吓坏了。开始还在替自己求饶,可真到那要命的板子一下下毒打下来时,她反而渐渐地改了口。
兴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腿无论如何都救不回来了。她口中所念,就只剩下了她的娘娘:
“皇上,我们娘娘做错的…就…就让奴婢来承担罢……”
“只求您能去见见我们娘娘…”
“求您了……”
鲜血如注,采桐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贺光焱心里清楚,一个女子根本不可能承受得住这样的毒打。别说是残废了,就是当场丧命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