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伸手拿出一张纸。
纸张的做工颇为精美坚固,上面首行印刷写着“太原府清账归户由帖,本府陈,同知赵,奉蒙。”
纸上盖着官印,在页面骑缝处还有通红的印章。
朱允熥虽然没见过这种东西,但也知道,这是地契。
而且这不是民间的“白契”,而是有官府介入的“官契”。
这张地契,记录了晋王府对城外某村到十二里桥之间三百多亩土地的所有权。
朱允熥随手一翻,光是他手上的那一叠地契,起码已经囊括了两千亩土地的所有权。
“看看,这就是大明的皇族……”朱允熥随手将地契丢在箱子里:“拿算盘来,给我仔细的算!”
“我倒要看看,这个晋王府到底霸占了多少土地!”
皇帝很少发这么大脾气,杜诲之心惊胆战,连忙去叫了三个账房先生过来。
即便有三个账房,库房里的四箱子地契,也足足算了半个时辰。
账房先生战战兢兢的拿着汇总数字说道:“启禀皇上,晋王府及平阳王府,合计有各种田地七百四十二万六千亩八百五十三亩。”
朱允熥冷笑:“七百万亩啊……还真是万顷良田。”
“七万四千多顷土地,都是他晋
王的,原来李员外真不算什么,晋王才是最大的地主!”
朱允熥拍着桌子怒吼道:“山西五分之一的耕地都是他晋王府的,其他人的活路在哪里?”
“当年一刀砍了朱济喜,真是便宜了这个狗东西!”
库房里的众人噤若寒蝉。
其实大明的藩王拥有许多土地,也算是众所周知的潜规则。
藩王前往各地,本就是有自己的封地的。
尤其是燕王、晋王、蜀王等大藩王,他们下意识就是把这些省份当成了自己的势力范围。
至于封地之外的田地,他们也觉得都是自己的,无非就是差个正式的名份罢了。
所以各大藩王,都占据着许许多多的土地。
一些藩王为了避免皇帝的探查,还会采用挂名、转租、阴阳契约等各种方法,来隐瞒自己手头上的真实土地数量。
比如这几箱地契之中,就有一些是转租类的地契。
比如燕王府,其实就是北平一带最大的地主。
虽然有这些例子和潜规则,但晋王府侵占的土地数量,确实也有些骇人听闻了。
有了这个“优良传统”之后,大明的土地兼并越来越严重,直到最后财政破产、局势失控……
杜诲之小心翼翼的问道:
“陛下,要不要把朱济横和朱美圭另行处置?”
想了片刻之后,朱允熥心灰意冷的摆摆手:“算了,朱济横就是个傀儡,朱美圭才三岁,他们两个能懂个狗屁……照原计划圈禁在平阳就行了。”
杜诲之连忙说道:“陛下圣明,陛下宽仁,朱济横必深感皇恩。”
朱允熥心情很不好,他直接爆粗口:“圣明个屁!滚!”
这一番忙碌,再加上封闭宝库,竟已经忙到了下半夜了。
朱允熥伸了个懒腰,跟着侍女来到晋王府的客房卧室。
房间里点着红彤彤的蜡烛,侍女们端着洗脸水、洗脚水、干净衣服等等,服侍朱允熥更衣梳洗。
朱允熥打着哈欠走进卧室之后,发现床上已经有人了。
那个叫妮娜的异族女孩躺在床上,一双惊恐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与汉人女子不同,妮娜的皮肤是真白,腿也特别长。
估计是为了皇帝的安全,妮娜的双手反绑在背后,身上只有一个肚兜。
朱允熥用汉语问了几句,又换成英格莱徐问了两句,发现妮娜这两种语言都听不懂。
妮娜自己倒是在叽里咕噜的说话,朱允熥虽然不懂俄语,但他也听得出来,妮娜说的语言跟俄语还是
天差地别的。
朱允熥也不管那么多了,熄了蜡烛倒头就睡。
不管对方到底是西洋马还是蒙古马,这金发碧眼的异国风情,也算是别有一番情趣了。
于是第二天朱允熥起的便晚了些。
等他来到外面的时候,杜诲之对彼得等人的审讯已经有了进展。
杜诲之拿着口供禀告:“……他们是被蒙古牧民驱逐的哈斯人,这个彼得高大英俊,被晋王妃奉为上宾。”
说着,杜诲之露出一丝怪怪的笑容:“陛下睿智,您懂的!”
朱允熥哈哈大笑,心中倒是颇为钦佩晋王妃。
这个晋王妃跟神秘刀手有一腿,跟朱济横有一腿,想不到跟这个金发碧眼的哈斯人也有一腿。
如果是在后世,晋王妃这种没准还会被冠以各种称号,比如什么先进的新时代自由女性、挥舞大拳的女性斗士等等。
但是在大明这个年代和环境,晋王妃可就是不折不扣的“坦荡”了……
至于杜诲之口中的“哈斯人”,是位于瓦剌西北方向、以蒙古牧民为主的部落型城邦,位置大约在后世的哈斯科斯坦、吉尔吉斯塔这片区域。
在这片区域有黄种人也有白种人,出现彼得和妮娜这样的游民,也不足
为奇了。
杜诲之接着禀告:“……陛下目光如炬,这些人确实只是草原逃民,根本不是什么罗斯国的使团。”
“这帮家伙甚至拿不出可以有效证明身份的东西。”
心狠手辣的杜诲之问道:“陛下,要不要以欺君之罪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