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隼和胡龙虽然领兵多年,但是在两人印象中的战争,是数千人乃至上万人拿着刀剑互相砍杀。
事实上,在安南这片土地上,几千人的战斗已经算是“大战”了。
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胡一元并没有给阮天多少兵马。
安南人的战争谈不上什么兵法,绝大多数情况,是士兵们漫山遍野的洒出去,在山林和道路上胡乱厮杀,用弓箭和吹箭偷袭对方,用短刀砍死敌人。
当敌人的伤亡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开始逃跑,然后安南人追上去一顿乘势掩杀。
另外,安南国内豪强之间的相互攻杀,手段极为残忍。
比如当年胡一元当政的时候,往往会派兵把政敌的家族连根拔起,男男女女全部折磨到死。
所以安南人在内部征战中颇为凶悍,遇上明军这样的精锐之师,就处处受挫了。
眼前的战斗,是黎隼没有见过的。
安南人的土垒中千疮百孔,到处是残肢断臂和被炸飞的烂泥。
阮天将军镇守的关隘,像是一枚钉子,卡在谅山的通道上。
任凭明军发起一波又一波的攻击,甚至派出小股精锐绕到关隘背后,也无法击破守卫严密的隘口。
黎隼和胡龙登上一处高地,只见山下的缓坡附近 ,明军的阵地上摆放着一门门火炮。
从远处望去,那些火炮周围堆砌了掩体
,看起来像是一个个小土堆。
明军的火炮不时冒出一股白烟,呼啸而来的炮弹落在安南军队的阵地上。
炮弹落下,发出雷霆般沉闷的巨响。
即便隔得很远,也能隐隐感觉到地面的震动。
被炮弹击中的地方,会有建筑物或者人体的残骸飞起来。
黎隼瞪大眼睛,眼神中满是惊恐:“胡将军,明军的这个火炮,竟比书信上写得还要更加厉害!”
胡龙忧心忡忡的点点头:“没错……唉,也不知道阮天是怎么撑下来的。”
第一次见到火炮的两位安南国大将满心恐惧。
而阮天在火炮的轰击下已经有点麻木了。
将近一个月了,阮天一直被明军压着打。
除了明军猛烈的炮火攻击之下,谅山附近的一些安南平民也加入了敌人的队伍,给明军充当向导和民夫。
但阮天也知道,这个关隘是他最后的防线了。
再往后推就是北江府的辖区,他阮天便有愧于谅山守将的职责。
为了防备明军的火炮,阮天也下了一番功夫。
在山坡的关隘上,用土墙分割出了许多“田”字形的区域。
明军的炮弹落下,松软的泥土缓冲了火炮一大部分的杀伤力。
只要不是被炮弹直接砸中,或者位于爆炸的中心部位,那么活命的机会非常大。
除了土墙之外,阮天还在营地里布置
了一些土坑、土洞、沙包掩体,以便手下的士兵躲避炮火。
但即便如此,明军真要冲上来厮杀格斗,羸弱的安南士兵依然还是挡不住的。
所以安南军队最大的倚仗,是用火攻来阻挡明军的进攻。
——在土堡和箭楼前面,阮天命令士兵挖掘了一些不算深的壕沟,里面摆放了干草和柴火。
当明军接近想要攻打营寨的时候,阮天就指挥手下的士兵射出火矢,将壕沟里的易燃物点着。
火焰烧起来之后,大量的烟雾和高温,让明军不得不撤退。
依靠这种近乎赖皮的战术,阮天死死卡在谅山防线的最后一道关隘上,竭尽全力抵挡着明军的进攻。
明军拿这种战术也没有好办法。
明军将士再勇敢、再强悍,也毕竟是人。
火墙燃烧起来之后,浓烟和热浪让人无法靠近。
也有明军勇士披着湿棉被想要翻越火墙,但太过累赘的装备让他们很难从满是烂泥的壕沟中爬出来。
在牺牲了数十人之后,王把总命令不得轻举妄动。
明军将士可不像安南士兵那么廉价,王把总可不想这些久经训练的勇士去做无谓的牺牲。
让人蛋痛的是,隘口附近到处都是丛林,安南军队可以轻而易举的取得燃料,不断在关隘前方架起火场,让明军无法靠近关隘。
王把总感到一筹莫展
。
明军打仗对火炮火枪的依赖越来越强,不可能丢弃辎重直接翻山越岭去攻打安南的首府黎城。
而且就算是士兵翻越过去了,一群没有火炮、没有粮食的步兵,也攻不下安南的黎城。
王把总心情郁闷,他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看着山上的隘口骂道:“×,守得像乌龟一样,这要什么时候才能打得过去?”
打了这么些天,王把总算是看出来了,安南百姓虽然缺衣少食,但那些安南军可是一点都不缺粮。
想要通过围困和消耗来攻下关隘,是不可能的。
用火炮轰击好像也没有太大作用了,斥候回报说炮击的效果很差,无法对安南军造成严重伤亡。
明军眼下能做的,也就是不断消耗安南军的力量,并试图从两侧的丛林接近关隘,然后乘着夜色发起突然攻击。
就在王把总安排人手的时候,山上的关隘里,传来安南人的欢呼声。
在阵地两侧的山头上,出现了安南援军的旗帜,像是两只铁钳,护住了关隘的东西两侧。
王把总气得破口大骂,将头盔狠狠摔在地上。
出现在视野中的安南军队越来越多,正在攻打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