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抖:“莫非,你以为伪造一封信,就能把所有的罪责推到唯儿身上?”
一口咬定信是假的,连调查审问的过场都没有,就直接定了罪。态度如此鲜明,让众人暗暗地捏一把汗。
莫非坦然地站着,淡漠的眼眸映着屋内辉丽的灯火和城主的脸,气氛剑拔弩张。
那张脸上写着对他的不信任、否定和不悦,执拗而阴鸷。这么多年来,威仪的面容爬上了皱纹,额前也添了数缕银丝轻轻飘荡,如今再仔细地看这张脸,他发现自己并不怨恨,当然也不会觉得亲切。
他抿了抿唇,注意到晴朗从旁侧投来的视线,眼眸一转,目光淡淡相交,竟浮起一丝笑来。随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父亲可还记得,那所谓的我写给花镜的信?”
莫宜修眼深如海,他当然记得,自己看到那封信时掀了一桌子的东西,痛骂莫非吃里扒外、大逆不道。怎么,现在提起这个,是在怪他厚此薄彼,有失偏颇?
莫非顿了一下,似在留时间给他“回忆”,这才道:“我的性格父亲也知道,自然不会允许别人搜进寝殿,书房就更不可能了。但那封信还是被人看到,就好像特地放在显眼之处,宣扬我的恶行一般。而二弟与赵七的这一封,却藏得极深,华松派的各位辛苦了好几天,才将其找出来。这两封信,哪封是真,哪封是栽赃伪造的,一看便知!”
一席话掷地有声,众派听后无不哗然。
莫宜修勃然变色,欲呵斥他强词夺理,话到嘴边,却生生地忍住了。如果在场的全是天浪人,他自可以捡喜欢的说;可如今事情已然闹大,到了尽人皆知的地步,他就得讲证据。
莫宜修的目光掠过“刚刚好”前来串门的众人,顿了顿,忽然敛去怒意,淡淡道:“此事尔等各执一词,容查明真相后再议。”
今日的莫非,娓娓道来,条理清晰,但莫宜修心里清楚得很,他何曾如此耐心地解说过什么?显然是说给围观者听的啊!
可叹他的小儿子,想要打压莫非,自己的声名却被狠狠踩了一脚,众目睽睽,撕破脸皮,这一招可当真毒辣!
莫非看得明白,父亲此时的含糊,是想给莫唯留有余地。
呵,真是不给他找些麻烦都让人不爽呢!
莫非凤目一凛,似藏刀光,忽向柳镇卿喝道:“你等虽与莫唯做了交易,钥匙弄丢,便该一拍两散,为何仍要诬陷于我?”
森然杀意似冬日里的寒风扎刺于身,门上的垂帘一阵飞扬翻卷,在场诸人脸色一变,定力不够的已经身子骨发软。
柳镇卿和黄亦山,前几日都说钥匙被晴雨阁拿去,但此番黄亦山不在场,另一个不得不解释:“莫……莫二公子以钥匙做酬,我等不想承认对钥匙有心思,故……”一句话说不完,已是冷汗连连。
仿若一记闷雷砸在屋里,在场之人,大到一派长老,小到初出茅庐默默无闻的打杂弟子,谁不是为钥匙而来?但华松派是唯一一个被扒了面皮示众的。
突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兔死狐悲,同命相怜。
莫非道:“你们自觉羞惭,就赖到我身上?此等无赖行径,真令人不齿。却不知那雇佣你们的人如今作何感想?”他声音一寒,气势更盛,一字一句,令人胆颤,“他会不会也因为羞惭,推说自己毫不知情,是哪个环节出了奸细,带着钥匙远走高飞?”
莫宜修几乎要捏碎拳头,华松派这帮没用的东西,自己承认了交易不说,还将莫唯也带入越发不利的境地!更可恨的是,莫非这一番奚落,把莫唯能找的借口都断了!
正在此时,一个下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在莫宜修耳边说了句什么。莫宜修大惊失色,快步向外走去。临出门时,还意味深长地看了莫非一眼——这个儿子,太像年轻时的自己了。
聪明、敏锐、城府很深,难以捉摸和掌控。
或许是因为互补的东西更加美好,人总是容易敌视与自身相似的他者,并对这种相似之处抱有不屑。
莫宜修一直对大儿子有种复杂的感情。
打从两兄弟能协理事务以来,同样的一件事情,莫唯能够仔仔细细、一门心思地办好,让他觉得妥当、安心,但莫非就会利用办事之便,插入自己的私事,两样一起办,最后只报一件。
自古掌权者最不能容忍的便是“私谋”和“变数”。莫非两样都占了,为人又张扬而不懂收敛,即使没有莫唯潜移默化的挑拨,也迟早会成为他不得不防的一颗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