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拔出剑来,对准了金寒。
金寒亦沉了脸色,长袍猎猎招张,飞掌袭来。
她脑袋一偏,身子还未停摆,手里的剑已经迎风而上。
金寒说过指点她功夫,对她还算尽心尽力。
跟金寒交手不少,更是了解他的套路。
这一击,金寒绝对逃不过去。
而金寒削向她腰间的一掌,她也无法躲避。
从未如此强烈的,想要一个了结。
长剑映着天光,如水花般洒落。金寒的唇畔挂着一丝了然的浅笑,凌厉的掌风突然转了个弯。
听到金属刺入骨肉的响声,她的心也仿佛被扎了一下,禁不住颤抖。然而还没看到血色漫开,一双臂膀就猛地环绕过来,牢牢地圈住了她。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的一个拥抱。
“金……金……”紧贴的身躯感觉到一股滚烫热流,打湿了衣裳,她不可置信地松开手,抖抖索索掐上他的胳膊。
明明她也完全放弃了防御,可为什么,最后却是……
拂在颈间的温热呼吸令她战栗,她的手脚却寸寸冰凉。
金寒两眼漆黑,声音断断续续:“幻境……要塌了,走吧,别等了。”
“我不要,我帮你驱走邪气,我们一起出去!”
墙角的怨暮蝶翩翩飞舞,用力扇动着清光,如萤火澄明。
“没用的,要是能拔除……咳……我早就……”金寒疼得弯下腰去,头抵着她的肩胛骨,发丝早被汗水浸透,极尽温柔的湿意。
公孙襄用力搂紧了他的背:“是你说要去看看大千世界,结果根本没有实现,这是在欺骗我的感情吗?”
“没有,没有……”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
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
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
一半洒落荫凉,一半沐浴阳光。
非常沉默、非常骄傲。
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他十二岁离家,原是向往那一方广阔的天地,向往着仗剑行侠,快意江湖。谁曾想被卫镰和一头双尾狻猊套住,互相坑害了好几个春秋。
等到他有了足够的力量去对付他们,卫镰又被人算计,整日郁郁寡欢。他想着相识一场,至少帮人过了这道难关再走,于是踏上了收集钥匙的贼船。
眼看着凌飞木和幽月璜相继到手,他正打算带上公孙襄远走高飞,又遇上了萧无妄那混账……
一切都从那个下午开始,萧无妄带着一本叫《百目注副本》的奇书给他。之所以称之为奇书,是因为里面所有的咒术他竟然闻所未闻,并且都只写了一半。
萧无妄对他说了一堆“事关重大,责任重大”的屁话,大意是:小子,你能把另一半填上吗?
不管怎么说,他作为术师界的扛把子,就算没有头绪,也有强迫症。
咒文总是断在关键处,他几乎不分日夜地扎在书里,查阅资料,比对研究。一笔一画,添写的不仅仅是咒文,更是一种精神上的愉悦感和满足感。
随后,当然是被萧无妄诓着练了这些咒术。
萧无妄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检查他进度如何,其余的全不过问,若说指导,更是不可能。初时还很顺利,直到他尝试着用御灵诀去控制一头枭蛟。
伴随着灵力的触碰,无数纷杂混乱的情绪顺势钻入脑海,愤怒,哀戚,迷惘,怨恨……带着恶意的火焰疯狂燃烧,几乎吞噬了他的理智。
与此同时,他感受到一股极为阴冷的气息反扑回来,仿佛有一双血红的眼睛藏在深处,窥探着他的内心。他倏地切断联系,心中大寒,不敢再乱动。
有些东西就像禁忌之果,明知它有毒,却又让人忍不住去尝试。
他能有今天的成就,除却惊人的天赋之外,与他的坚忍努力也分不开。那一次他失败了,可还有一个蠢蠢欲动的声音潜藏在心底,催促他去翻越高山。
第二次,失败。
第三次,失败。
第四次……
不知不觉,他的理智卷入了乱流之中,他隐隐觉得有什么正在发生变化,又说不出来。
最后他成功了,却并不觉得满足。邪气总是善于把人性的恶处挖掘出来,比如偏执,并加以放大。
恶念就像魔鬼,指挥着他做出卑鄙的事情。
“御灵诀?原来如此。”薄刃缓缓地滑出剑鞘,倒映出一弯新月。他冷笑地看着满地恶兽,狠狠斩下,“我不会输!”
兽首滚落,环绕的黑雾却并不甘心退让,凝结成一根根触手,凶猛扑来。
砰!砰砰砰砰!剑芒暴涨,挥舞出炫亮的光幕。被绞散的雾气如墨汁般飘荡在空中,金寒大声宣告:“我不会输!”
他不停地奔跑,振臂,斩下,喷溅的血液飞到空中,抛下的骸骨惹来更多的兽类啃食。
血气在眼底翻涌,却又被拼命压抑。
“我不会输!!”
……
叶蓝微找到他时,他独自一人蹒跚地行走在旷野里,神情木然而惨白。
她看到他转过脸来,一双眸子幽深得吓人,混着汗和血的液体黏黏答答地从发间滴下。
“我不会输。”他重复着这一句话,再度举起了剑。
清醒以后,他发现自己躺在木华园的床上。阳光照耀着他微翘的发丝和冰冷的皮肤,调和出一种柔软的颜色。
——又是新的黎明。
叶蓝微站在床边,带着一丝探究:“你不是披着金寒皮的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