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对方的提示,直走左拐,山道尽头赫然传来几个人争执的声音。
“瞧瞧,华松派的大叛徒教出一群小叛徒,现在放出来乱窜了!”
“嘴巴放干净点儿!现在倒挺会咬的,一开战就夹起尾巴缩得比谁都快!怎么了?怕人家把你那几根秃鲁毛给拔了?”
华英悄悄探出头去。
哦,双方的骂战很激烈呀!
华松派对落河派。
显然华松派最前方的那个小姑娘精于此道,一番呵斥下来,落河派彻底被激怒了,双方各拿兵器,斗在一起。
落河派善召唤术,三十多只野原猇在阵前一字排开,嘶吼示威。
野原猇长相凶残,毛色纯黑,这要是搁在夜里,必定只剩一双猩红的兽眼,目光如炬。华英原以为华松派要吃些亏,没想到那姑娘骂完就闪,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好汉不吃眼前亏”。在她空出来的位置,蒋宇东指尖一挥,宝剑既出,只一个来回,就取下七八只猇首。
对方面露赞叹:“华松派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喷发的红雾中,又有一道灰色人影飞扑而出,落后半步紧随在蒋宇东左右,如梦魅如魍魉如虚幻,如影随形。
快!
迎面的落河弟子只看到两道乌青色的光幕卷起风潮,若隐若现地划出一个十字,要阻挡却是来不及,刚举起的武器连同半条手臂一同被削落。对方的剑尖轻轻一挑便已收回,剑意却仍旧澎湃,以一往无前的姿势继续涌进,又在他胸口划出两道交叉的痕迹。
落河派连忙分散站位,以免被这招“拖泥带水”给波及到。
“这位想必就是吴歌了。”
华松派的建派时间不长,与累世名门不可同日而语,门下弟子的数目也比之甚少,但“林久蒋,吴清灵”的大名,大家都不陌生。
这时,华英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地想要放暗箭,而被他盯上的目标尚在与猇搏斗,一刀一刀地很是欢畅,没有察觉。
华英手捻石块,闭上一只眼作瞄准状,实则是信手一抛。那放暗箭的人腿弯被击中,顿时一个箭步弹出去,恰好横在一个华松弟子面前,替人挡住一击。
“碍事!”他的同伴好不容易占定上风,结果被他这一扑破坏了,火从心中来。
吴歌匆忙中视线一瞥,发现他裤腿上有些湿润。
等华松派胜局已定,华英也便不再观望,运用轻身之法继续赶路。
然而没过多久,她感觉到有人从后方追了上来。燕子飞时这种功法,不但在移动速度上首屈一指,且更便于隐匿,宛若风过无痕,水过无声,虽然华英此刻没用全力,但双方的差距在持续缩小,足见来人的功底不俗。
华英落在一旁的树上,干脆等了一脚。
片刻之后,大树枝头簌簌地弹动,几颗浆果蹦蹦跳跳地滚落下去。那人一袭深灰色衣裳,像只大蝙蝠般笼罩在眼前。
“原以为是哪位高人相助,没料到是师叔。”
吴歌的声音和以前一样低沉,与同龄人相比稍嫌喑哑,呈现出一种病态。
幸好追过来的是他,还不算难应付。
华英面上表情不变,正欲三言两语把人忽悠回去,忽然感知到一股极为熟悉的剑气,熟悉到她连做梦时都记得它的长啸高吟。
——凤游剑,就在附近。
华英话语一顿,眼神里蕴着的光泽突然跃跃一动,快得让吴歌以为是他看到了幻觉。
吴歌迟疑着问:“怎么了?”
华英缓声道:“就是能在这里遇到你,觉得很高兴。”
吴歌听得一愣,他记得自己平时和这个师叔没什么交情,和林恢可能还熟一些。
“同门们皆在附近,师叔为何不现身相认?”难道真和传言一样,她投靠沧海教了吗?
这是他最不能理解的,沧海教带来枭蛟之祸,秦霜血流成河,她也是直接受害者。
华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而又出一问:“这段时日可还好?”
这回,吴歌的诧异之色简直要溢于言表,慎重地思索片刻,才道:“平民及弟子们皆找到了暂居之地,弟子们应水意前辈之邀,铲除魔教冤孽……”
话到此处,双眼不自觉地望向她,就有些说不下去。华英倒毫不在意:“那挺好,替我向四五掌门问安,再会了!”
七分功力的燕子飞时,吴歌果然就追不上来。等花无垠听到动静后赶到那处,她早就没了踪影。
花无垠知道那两句问候是送给自己的,也通过这寥寥数语,知道了她仍旧是当初那个手下留情、古道热肠的少年。
他和吴歌毕竟不一样,在华英没有感情的那些岁月,他分担了她的“喜怒哀乐”,他曾从她的角度看待事物,思考怎样是好,怎样是坏。
他教过她辨别情绪,还给她收拾过不少因为会错意而造成的烂摊子。
所以对于这个人,他没有疑惑。
华英确定明玉的心魂就在这山里,越往深处走,幻象的交替得越快,也越来越像真识场景,就好像一个人千回百转的念想,珍而视之的记忆。
她忽然想起轮回引和回梦引的实质。这是由人的思念构筑而成,类似于梦境的东西,在梦里,他可以见到想见的人,了却心中愿望。
莫非是这愿望太过逆天,他虽活着,却被陷在里面了?
亦者是由于遭受反噬,重创本体,无法脱离?
亦或是跟当初的赵依然一样,残念难除,消极对待,不愿离开?
赵依然创立轮回引,也是为了救人。那个孩子,说起来也意外,是萧无妄和孟熙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