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也算关城?”
抵达潼关的子奔在表弟郭猛的陪同下,仅仅半个时辰便完成巡城一周的工作,毕竟这座关城周长不过数里,一下子便能溜达个遍。
关城之外倒是丰富多彩,不时能看到呲牙的狼,如果在此打猎,当是个临时驻扎的好地方。
只是——子奔可是来感受关西狄戎的凶猛来的,虽说秋猎为子奔之喜好,只是刚来关上第一天,子奔便闲的浑身发痒,如果就此出去打猎,若是传回温国,少不得被老爹温颖痛斥一番。
潼关无论是面朝关中平原的西侧,或是面朝函谷关的东侧,皆有险要地形,这点站在关城上的子奔一览无余,只是子奔分明也看到,数里之内,压根就没见到狄戎大军,只有数十名狄戎骑兵不时溜到关城外头,对着关城解下皮袍掏出家伙便尿尿,显然在嘲笑虢国守关之军不敢出来。
“如此欺辱于吾等,为何不出击?”
郭猛瞥了一眼表哥,只能耐心讲解。
“若是出击,狄戎当即便逃,吾等是否追上去?”
“自然应当……”
子奔这才想起郭猛不久之前刚提点的关键之处——秋后的狄戎马力强劲,哪怕虢国战马突击喂黍米,马力仍然不比狄戎强多少,然而狄戎的骑射却是虢国骑兵所远远不及的。
如此追上去,便会在狄戎们拿手的骑射间,不知不觉便会被射杀得一干二净。
“难道便如此看着狄戎侮辱于吾等?”
子奔心有不甘,而郭猛则不禁脱口而出:
“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攻战。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上。怒可以复喜,愠可以复说,亡国不可以复存,死者不可以复生。故明主慎之,良将警之。此安国全军之道也。”
嗯?
子奔如同盯着怪物般看着郭猛,这位素未蒙面的表弟,怎么说起这战争来,都是一套一套的?
而郭猛看着安静下来的表哥,心中暗道,《孙子兵法》的名言,镇不住你才怪。
果然多读书比较容易装蒜。
只是子奔喃喃自语半个时辰后,看着关城外肆无忌惮的狄戎,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速取吾的马来。”
只是跨上战马的子奔却发现关城城门根本没有打开。
“猛(郭猛),为何不开城门?”
为啥要开?子奔过来是当军事观察员的,为了保证母家今后对郭猛和瑕邑的支持,郭猛只会对表哥子奔的安全十二分的注意,狄戎们迎风尿尿算什么,反正迟早会跟他们算账,何必急于一时。
只是子奔却是暴跳如雷,气冲冲跳下战马,直接便伸手企图将岁数小上一截的郭猛揪过来,却被一只大手摁住了,——正是这座关城的最高指挥官纠。
“正如公子所言,将不可以愠而攻战,请公子恕罪。”
而紧随子奔而来的亲卫从温国出发前,亦逐一得到温颖和伯乔的耳提面命,此行务必保证子奔的安全。
故而眼看纠已经出手阻拦,温国亲卫也是一拥而上,拖住子奔,劝说其好好静观其变。
眼看只有自己忍不住要出战,表弟猛(郭猛)如同缩头乌龟一般,死活不肯松口出战,在央求和威胁数轮无果后,子奔一怒之下,决定赶回瑕邑,懒得跟郭猛这种胆小鬼为伍。
“表哥请自便,不过汝作为继承人,连如此小小挑衅皆无法忍受,将来如何掌管一国?”
郭猛这话像极了温颖,子奔大怒,抽出马鞭想要给表弟来上一下,幸亏温国亲卫眼明手快,总算将子奔的马鞭挡住,为郭猛硬扛下了这一鞭。
然而子奔终究还是气呼呼的走了,这让毛遂和纠总算松了一口气。
“吾之表哥……”
郭猛只是摇了摇头,然而尽在不言中。
毛遂和纠面对郭猛的表哥,自然也不方便说些什么,只能同样摇摇头。
如此冲动的性子,哪怕作为一军之将都完全不合格,更别提当国君了,稍微一激便要出去拼命,此人是怎么活到这岁数的?
对于匆匆离去的子奔表哥,郭猛只能命人刻好木简,带回温国告知舅舅温颖,需得让舅舅来拴住这头冲动的公牛才行,否则在瑕邑待上数月,只怕要被虢国的大贵族们玩死玩残。
若是子奔得知自己的表弟才见面一日便要给自己父亲打小报告,恐怕更为愤怒吧。
“只是子奔公子所言并非全然无道理,吾等面对狄戎挑衅全无动作,关内士卒颇有怨言,士气已多有降低。”
这点郭猛自然明白,枯守很容易降低士气,哪怕占尽优势方长时间不能进攻,同样难以避免士气下降。
所以“后世”王翦灭楚,六十万大军就是拉开阵势后,却跟四十万楚军比赛吃饭,根本不进行哪怕小范围的进攻,但是在历经一年的漫长等待后,随着楚军后勤崩溃,被迫后撤之机,王翦却能及时带兵追击,一举打崩项燕的楚军,足见王翦不亏是战国四名将,如此长时间对峙后,仍旧能维持主力部队的士气和战斗力。
至于诸葛丞相被司马懿深沟坚壁晾了几个月,司马懿终于出击后,却立即被诸葛丞相当头棒喝,一战光甲士就丢了数千脑袋,直接让司马懿此后见到诸葛丞相再也不敢主动进攻,能当乌龟窝着绝不出击,可见诸葛丞相统兵水平是真高。
郭猛以往看战史,总觉得不少名将的打法不过就是先固守营垒,等数月后对方疲惫后,一举杀出并定鼎胜局,操作简单到无以复加。
然而自己亲自统兵,才发现哪怕蹲在险要之地固守,要同时维持士气不崩盘也不是件容易事,过往自己完全是看人挑担不吃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