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很伤心。
这匹白马陪伴着他一块长大,从一个半大小子成长为一名勇士,前后八年,哪怕作为头人庶子,这匹马显然体力已经不是巅峰之期,肥依旧舍不得将白马更换为其他更为年青强力的坐骑。
如今这匹刚从后臀取出数只弩箭的白马血流如柱,哪怕萨满拿着木剑在身旁跳跃,哪怕部众用毛毡尽力压住白马身上的伤口,这匹白马的双眼依旧逐渐失去光泽。
“天杀的虢人,吾与汝等不共戴天。”
其实肥很想直接把郭猛咒死的,射谁不行,偏偏长了眼睛往自己身上射,如果弩箭再偏上一点,死的就不是自己最心爱的白马了,而是自己了。
“难道吾等头上的白布还不够明显么?”
然而关城上的郭猛确实没看清此前约定的暗号,大量狄戎为了御寒,直接将抢来的未染过色的白色麻布往身上一裹,不少连脑袋一块包上了,自然让郭猛无法分清。
而且弩箭的精度也完全不能跟后世的步枪比,通常对于敌群的射击乃是概率性覆盖射击,自然免不了有误伤的。
“希望没有误伤白羊部部众吧。”
毕竟关前的敌人如同惊涛般涌上来,郭猛只能让守军们尽最大气力拉开弓弩,以最快速度射出去,以求将敌人彻底打垮。
但是如今将狄戎攻城大军击退,郭猛忽然有点惴惴不安,哪怕是刚才跟随张飞一块骑马冲出关门,顺着山坡挺枪直冲狄戎骑兵时,都没有如此担心。
毕竟自己的枕中人乃是白羊部的嫡女啊!
……
“吾等之中必然有内奸。”
“何以见得。”
“如此明显,国人何也得知吾等从关后偷袭彼子?又是如何得知吾等前后夹击潼关的暗号?”
白虎部头人一席话说得众人频频点头,但是问题来了,谁才是内奸?
有人望向了肥,但是很快便跳过选择下一位,毕竟白羊部可是把虢国的秘密武器弩都偷来了,如果诸部头人皆不知虢国拥有多达千余蹶张弩,方才的攻城只怕不会在发现对方射出一波千余发弩箭后,当即总退却——若是再突击数次,伤亡更是无可想象。
何况肥最心爱的白马也死了,此刻正瞪着一对红眼,仿佛随时跃出捕食猎物的猛兽的眼睛一般,众人皆不敢与其四目相对。
这次狄戎损失不可谓不大,仅仅是第一波的弩箭,便射死射伤狄戎们接近五百人,当场战死者只怕不少于两百人,而此后持续不断的箭雨,则陆续射死射伤数百人,算上被马匹践踏死伤的人员,狄戎光在弩箭攻击下损失就超过了千人。
而潼关趁乱放出的突骑,更是让各部重新审视了此前的传闻。
“虢人的骑兵只顾肉搏,根本不与吾等骑射,遇之披靡。”
原本以为这不过是覆灭的彭戏之戎和大荔之戎夸大“匪势”以求挽回些许颜面,然而此次遭虢人骑兵突击,虽然仅仅只是一轮冲击,却将狄戎逾两千人捅死捅伤,而中伤者多数也伤及六腑,多半也救不活。
换而言之,潼关之前的狄戎大军同样死伤惨重,超过了三千人的损失;而郭猛等人中手脚利索者,更是在撤回关城之时,随手牵羊把战场上无主战马牵回不少,譬如张飞便一人牵回三匹好马,林林总总一算,居然趁乱夺走了四百多匹战马。
“吾等计策已为虢人所破,潼关形险,无需在此损失更多儿郎。”
此话得到了众多头人的认同,三千多人的损失虽然不到狄戎大军的十分之一,然而绕后之军多半已是凶多吉少,虽然尚不清楚其损失多少,但是估计不会少于一半,两者相加,狄戎诸部损失已然不小。
而且更为关键在于潼关据险而建,本就难于冲击;加之潼关守军所配弩甚多,如此强攻,还得付出多少草原勇士们的性命?
“不如留驻一部,监视潼关。”
此刻已是寒冬,潼关之外草场不多,若要留下监视潼关,那么留谁呢?
众人皆望向说话之人,顿时让此人连连摆手。
“吾之部落在北地,此战之后必然需赶回去,无法在此常驻。”
诸部控制的草场并非永世不变,如果长期滞留在外,别的部落很难不出其他想法。
在草原之上,哪怕是平日,只要不是秋冬时节必须南下抢掠诸夏夺取粮食以便越冬,草原上相互侵夺草原甚至部落的战争就无时不停。
如果部落青壮长期在外,很难保证老家不被邻居们盯上,甚至一口吞下。
既然如此,留在潼关监视虢人又是为何呢?难道牺牲自己部落为其他部落做嫁衣么?
——谁会这么傻?这便如同老鼠给猫系铃一般,风险极大得到利益却极小,全便宜别人了。
如此观之,要同时保住自己领地,同时又能兼顾监视潼关之责,只怕只能由关中诸戎来执行。
然而即便关中诸戎部落牧地离潼关最远不过四百多里,比北地之戎近上不少,仍然绕不过青壮在外,为人所趁的风险。
而如果潼关之前投入的监视之兵过少,那么便无法阻止潼关守敌外出,如此留驻青壮又有何意义?
“如此恶邻在汝等身畔,汝等不肯出兵,谁出兵?”
北地之戎可以不在乎潼关之敌,但是关中之戎呢?
年初的彭戏之戎和大荔之戎覆灭可是历历在目,以虢人今日战力,难道要关中诸部未战便逃离关中,往北地迁移?
北地的苦寒,草场甚至少于关中地区,若关中诸戎往北迁移,哪有这么多草场养活如此之多的人口牲畜?
然而相比于北地的犬戎、乌氏,关中诸戎虽然总人口总兵力强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