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驾,入宫。”
那一天紫阙里,她直接走进来光曜殿。
殿门推开的一刻,殿中只有一人。
“娘亲……”
长华扑到她怀里,仿佛有所预感一般死死的抱着她——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她。
伊祁箬将早先姬格送予自己的那株古铃兰交给了长华,对他道:“这是你爹爹的心血所在,娘亲不好,这辈子终究是要辜负他了,长华……以后娘亲不在,你要好好照顾爹爹,好好照顾自己,明白吗?”
长华看着她,久久无言之后,满是恐惧的缓缓问道:“娘亲……要走了?”
她点了点头,面纱下,唇边带着笑意,“娘亲要走了。”
这是个极聪明的孩子,比起林落涧当年,或许都是更胜一筹的聪明。
他问:“因为功高震主?”
她摇了摇头。
她说:“因为一朝天子一朝臣。”
她告诉他:“娘亲的朝代,已然过去。”
“可是我不舍得您……他不是个好皇帝!”
最后的,那孩子终究透出孩子气的愤怒,大声的指控着。
伊祁箬摸着他的头顶,告诉他:“他会是个好皇帝,不然的话……”
那一刻,长华看到娘亲有些恍惚。
——就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事一样。
最后,她说:“答应娘亲一件事,”
没有任何犹豫的,他狠狠的点头:“孩儿答应!”
伊祁箬失笑。
她想起了许多年前的那个画面。
算来至今,十年。
最后,她对那人的亲生儿子说:“如若……有朝一日,伊祁尧有负太平,娘亲要你……取而代之。”
“……”
十岁的孩子,却也足够懂得了那一句话的重量。
他郑重的点了下头,“孩儿……记住了!”
伊祁箬将他抱在怀里。
她说:“这辈子都要记得,为什么,我们叫你‘栩’,为什么,我们叫你‘长华’。”
她说:“你记住,要慈悲如父、仁德如父、君子如父,承泽为母。”
君子之泽,但愿永世不竭。
“我记得……”那孩子隐忍着泪意,一字一字的对她承诺道:“娘亲放心,往后……我为娘亲守长泽!”
话音落地,身后的殿门被推开了。
伊祁箬站起来,那头站着的,是少年天子。
伊祁尧身边站了两个人。
一道青衫,她亦是熟悉如斯,可那个女子——一头白发,却童颜清美的女子,她还是第一次见。
其实,是该叫一声师叔的。
可是许久,大殿中唯有伊祁尧的一句话,他对着对面那个给了他一切一切的女子,叫了一声:“大长帝姬。”
伊祁箬眉眼平静,朝着殿外唤了一声:“逐鹿,”
聂逐鹿走进来,目不斜视的来到她面前,抱歉一礼,竟是说:“属下在。”
伊祁箬将长华交给他,“带少主回长泽,自此刻起,姬栩——就是长泽公了。”
“喏!”
后来,光曜殿的殿门合上,没有人知道那姑侄两人都说了些什么。
另一头的雪顶,林落涧大胜还朝之前,独骑绕道前来,飞白亭中见到姬格的第一眼,他重重的跪了下来。
姬格看着他,却很欣慰。
他说:“你没有让她失望,也没有让我失望。”
那一年大夜国破时,林落涧没有哭。
这些年所有的卑微里,他依旧不曾哭。
可是这一刻,他哭了。
他对世子说:“可是世子,我想让你们失望……”
回到帝都之后,他会是少年天子身边的第一名臣,江山上的辉煌传奇,可是,这些是一个人用命换来的。
姬格看着他,终究免不了心疼。
他抚上少年的头顶,叹道:“孩子,到底还是个孩子……这辈子,苦了你了。”
林落涧说:“伊祁尧会是个好皇帝,可是他走出这一步,便已经不会再是个好人了。”
“这江山要太平,总要有人牺牲。”姬格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交在他手上,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这样东西,一半本就该是你的,另一半,则是她给你的。要收好、用好,切莫辜负。”
看着手里的东西,他泪如雨下。
他说:“我……不忍心。”
姬格摇了摇头。
“从那年我将你带在身边起,至今整整十年,你的生命蛰伏十年,到今日,才算刚刚开始。”
“答应我,做一代名臣。”
“辅佐他,襄助他,劝谏他,共他护好这万里河山,守一个天下太平,便是她留你一世、我教你十载的意义。”
后来,这三句话记在林落涧脑子里,终此一生,未尝有一刻忘怀。
永安十年四月初六,宸极帝姬布懿旨,追封修罗姬氏之女、章灼王姬窈为昭怀太子妃;
夜,宸极帝姬逝于太傅府,得年二十有六,上大恸,追谥‘高’,撤‘宸极’之号,是为‘镇国高帝姬’,法身发葬天狼谷镇国享殿;
五月初六万寿节,帝改年号‘宸极’,复封叔王重华为定王,封绝艳侯、高帝姬之子姬栩为长泽公,加赠太傅衔,承霍氏旧爵,享霍氏封地;
宸极三年上元,帝聘花氏之女清娆为后,大婚于紫阙,时普天同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