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娘子当真是长大了,如今看来也是个沉稳聪慧的大人了,快,到祖母这里来,让我仔细瞧瞧。”
谢老太太慈爱地朝谢悦招招手,自有下人端张凳子摆在老太太身边。
谢悦怯生生地坐下,酷似温氏的大眼睛四处无助地打量着,俨然在庄子上已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子。
温氏用帕子掖了掖眼下,通红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当真是我见犹怜,“老太太,悦娘从小养在庄子上,您瞧瞧这胆小的样子,为娘的真是!”
这话已是含了责怪在里头,谢老太太不悦地皱起眉头,“小孩子家家,回头仔细教教便是,大过年的,你又平白提起这些陈年旧事做什么。”
温氏不甘心地垂下头,心里对余氏的恨又增了几分。
再说今儿接回王府的小姐本该是大喜事,余氏这当家主母却连面都没露一下,相当于告诉阖府谢悦并不受她重视,日后岂不受家里那些拜高踩低的老仆苛待?
京城里勋贵人家庶子女都是要在嫡母手底下过活的,眼瞧着自家悦娘也到了说人家的年纪,照余氏对她那样的恨模样,怎么会给自己女儿找一门好婚事。
温氏想想便觉得一颗心在火上炙烤,心痛得无以复加。
愈发觉得得抢先谋划着,最好在悦娘婚事定下来之前,自己的儿子当上这谢家的掌家人。
……
今年上元灯会尤其隆重,朝廷一早便下令这日取消宵禁,准摊贩百姓们在城中自由活动,更是有绵延整条朱雀大街的十里花灯可供观赏。
大邺向来民风开放,后宅的女眷们虽说少外出抛头露面,可真是到了这等普天同庆的日子那也是不拘束于礼节的。
谢老太太想着今年家里小辈多,又觉得女子众生困于后宅的辛苦,便开了恩准这些小辈们今年一起出去好好玩乐一场。
余氏虽说对谢悦回府这事不满,但也不想在上元节这种大日子里扫兴,当即开了库房批了银子,叮嘱丫鬟家丁们注意着主子们的安全。
晚间天色将将擦黑,几架轻便的马车驶出槐王府,浩浩荡荡往朱雀大街上去。
余氏今儿约了闺中的手帕交在城里最有名的樊楼吃酒,便把一众小的交给李满月照料,马车在拐上主街前就分了道。
李满月带着谢悦坐在马车里,李满禧和松萝两个随车行走,葛妈妈就跟在旁边,寸步不离,自从发生映雪那事儿,葛妈妈便格外小心,对李满禧的看管也愈加严格,几乎是一眼都不敢挪开。
松萝扯了扯李满禧的袖子,“姐姐,二少爷就在前头等您。”
李满禧点点头,又是无话地走了一阵。
在李满禧看来,这便是今儿的第二喜,眼瞧着上元节阖家团圆的日子,李满禧心中万分想念亲人,正巧李文初偷摸差人送了新过来,说上元灯会请她找个由头出府来一见。
眼下人已是出来了,就是想脱离了葛妈妈的视线并不是件容易事。
突然谢悦掀开帘子,朝她这儿看过来,“烦请狸奴姐姐去前面摊铺上替我买一份糕点。”说着递出来几块碎银子。
葛妈妈登时抢步过来陪笑道:“悦娘子想吃糕点,老奴差了后头小丫头去买就是。”
谢悦一张秀气小脸上顿时有些不高兴了,粉唇轻轻嘟起来,“妈妈就觉得悦儿资辈儿小了?指使不动嫂嫂跟前的女使了?”
葛妈妈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这悦娘子虽说不是余氏所出,但到底温氏后头站着谢老太太,那温氏也不是个吃素的,万不能这么明面上得罪她才是。
李满月恰好也探头望出来,朝葛妈妈使了个眼色,吩咐道:“既是悦娘子想吃,让她去买便是。”
葛妈妈点点头,扭过头来的时候又悄悄附在李满禧耳边威胁道:“你母亲和姐弟可都还在咱们太太手里,别耍什么花招。”
李满禧垂头接过银子,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
和大部队分开,李满禧四处张望片刻,寻了个空挡便朝无人的巷子拐过去。
走了半晌,果然看到李文初单薄的身影立在黑暗中,周身笼罩着冰凉的破碎感。
瞧见李满禧过来,那双黯淡的眸子里才迸发出一点光彩,迎上来两步,“姐姐。”
李满禧仔细看了看他的神色,只觉得苍白虚浮,比她高一个头的身高,看起来竟比她还瘦些。
李满禧顿时眼泪就快下来了,忍了忍,要看他的手,“近来手怎么样?让我看看。”
李文初躲开了点,神色不大自然,“已经好多了。”
李满禧霎时觉得一腔心酸包裹,整个人如同油锅上煎烤过一般,也不想勉强他,吸了吸鼻子将怀里绣的腕套递给他,“冬日里冷,一定好好保暖,否则更不容易好,还有郎中开的那些药,便是再难喝也要坚持,毕竟你日后还是要握笔进考场的,若是手坏了……”
她说得哽咽,鼻腔里酸涩地直想流眼泪。
李文初倒是坦然一笑,“我已经在练习用左手写字了,只是习惯难改,可能还需要些时日,今年春闱怕是无望了。”
李满禧知他性格坚毅,也没想到他居然想练习左手握笔,这在当朝文人中实属罕见。
“家里人过得好不好?”
李文初点点头,神色却愈加黯淡下来,“大姐她……”
李满禧心一提,“大姐她怎么了?可是那日之后夫家对她不好?”
李文初眼眶中的眼泪怎么也忍不住了,他是自小吃苦长大的男儿,但母亲裴氏聪慧坚毅,养成了他有泪不轻弹的性子,今儿也到底是忍不住了。
“大姐那日受了惊吓,回去便胎像不稳,舅舅再想进去诊治一番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