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谢悦找过来的时候正听到院里两个婆子杵着扫帚躲在墙根底下嚼舌根。
“咱这位新上位的姨娘可真是厉害,昨晚上被王爷带进书房一晚上都没出来。”
另一个扫帚杵了杵地,夸张道:“呦,何止呦,我听门房上小厮说,昨晚上可叫了三回水,咱们王爷今日晨起去上朝,还特意吩咐了不让人进书房那个院子,估摸着就是这姨娘还睡着呢。”
“啧,真是好手段啊,跟狐狸精似的。”
“以后万不能得罪了她。”
谢悦咳了一声,两婆子俱是一惊,见是她,仓皇地行了礼走开了,想是又到别的地方去说闲话了。
谢悦带着一抹不怀好意地笑进了碧落院,正看到李满禧站在窗前那株腊梅树下收集雪水,披着翠绿色的大氅,跟个林中仙子似的。
她咳一声,“嫂嫂可真是惬意。”
李满禧循声望过来,见是她展颜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福下身行了个礼,“悦娘子。”
谢悦忙抬手扶她,“嫂嫂!我都说了日后再不必跟我行礼了,你怎么还是这样客套。”
“礼数不能废,不然要招人闲话的。”
谢悦摆摆手,“好吧,有人的时候就算了,没人的时候可不能这样了。”
李满禧瞧她一脸稚气,心中欢喜,觉着她真跟个小太阳似的让人看了心热,扬着笑点了点头。
谢悦攀折一枝腊梅在鼻尖嗅着,“嗯好香,嫂嫂可是觉得无聊了?不然怎会收集这些。”她指了指李满禧手间的一个瓷瓶。
李满禧垂下眼睑,“这是给我弟弟备着的,他自小喜茶,最爱用腊梅书上收集的雪水烹的香茶,他今年……不太好,我想哄哄他。”
谢悦点点头,“没事的,今年不太好,兴许明年就好起来了,不必悲观。”
“哦对了,我今日来便是想邀你陪我出去散散心的。”
“出门?”李满禧有些疑虑,“可咱们出去总该回过主母或者侧夫人……她们只怕是不会应允。”
谢悦狡黠一笑,将她手上的瓷罐子盖起来,推她进屋换衣服,“我都跟母亲禀报过了,就以采买马球会所需用品为借口,这可是大哥哥准的,没人敢说闲话,侧夫人也不能,嫂嫂你快去准备准备,晌午我们便出门。”
谢悦这回的确是光明正大地带李满禧出门,侧门上一辆小而精致的马车早早候着了,见她们出来,押车的小厮婆子扶她们上去,门帘一关,便晃晃悠悠往城中心集市上去。
谢悦高兴地直晃脚,时不时掀开帘子看,感慨这自由真是无价。
李满禧也掀开一角朝外面看了看,街道上人流如织,个个行色匆匆。
她不禁有些恍惚,若是放在一个月前,她是死也要逃出去的,眼下竟峰回路转,她都可以乘着一辆马车,大摇大摆出来逛悠了,可见人世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全看如何经营。
这无疑更坚定了她救出亲人的决心。
马车行了半柱香时间,外面温夫人配给谢悦的婆子探帘子进来回禀,“悦娘子,黎姨娘,到地方了。”
李满禧说自己叫狸奴,这终究只能算个乳名,别人追问起姓氏终究饶舌,她便谎称自己父姓黎,她抬了妾室,如今阖府便称她黎姨娘。
谢悦兴致高昂,“唉”了声就往下面跳,被她的妈妈抱住了一顿责备,“呦,小祖宗,这么高跳下来,仔细崴着脚,怎么不等老奴给您搭梯子。”
她拍了拍手掌,豪气道:“嗐,这才多高,没事没事。”
说完又转过身来扶李满禧,“嫂嫂当心。”
李满禧被她逗笑,站定后不由叮嘱她,“还是当心点好,不然受罪的就是自己。”
谢悦不以为意地笑笑,嘴上敷衍道:“知道了。”又给李满禧指了指上头一块牌匾,“快看。”
李满禧抬头,黑色桐木牌匾上洒金书了“樊楼”两字,低调又奢靡,李满禧是认得的。
京中有名的樊楼,早些年间很是出名,这些年随着周边酒楼渐多有些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还撑得住。
“悦娘子是饿了?”
谢悦摇摇头,神神秘秘地带她进去,店小二看出她们衣品不凡,殷勤地引她们去二楼包厢,“来,两位贵客,这边请。”
二楼包厢沿街,窗外就是吵吵嚷嚷的街市,另一边正是护城河边的一处渡口,此刻虽没有阳春白雪,看行船来来往往,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她二人点了饮食,店小二关了门离去,谢悦才开口,将卖了一路的关子悉数说了出来。
“我想将樊楼盘下来。”
李满禧有些讶异,一为这件事本身,二为她同自己说的意图。
她斟酌片刻,说道:“何意?”
谢悦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几张折痕清晰,几张崭新,李满禧猜测这里头就有她塞给她的几张。
“我想用你的钱加上我从娘亲那里要来的将这整个樊楼盘下来,重新将它打造成京城第一楼。”
她信誓旦旦,言辞凿凿让人有些怔楞。
李满禧喝了口茶,“悦娘子想做便去做就是,与我说又是何意。”
谢悦盯着她,一双澄澈双眼湿漉漉的,“嫂嫂,我一个人不行的,但有你就不一样了,你有大哥哥的宠爱,意味着也会有钱,出了事他也定会帮你的,我想你和我一起。”
李满禧简直惊得说不出话来,有些艰难地吞咽了下,想了想还是回绝了,“我无意于此,也不想抛头露面。”
她刚从能否存活的困境中脱离出来,还没有安逸到可以去想这些,更何况,她还有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