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才喃出一句,“妾身只是一心为谢家,为王府考虑,王爷您……”
谢恒并不想再与她多加纠缠,拂了拂袖子一脸冷淡地往屋里去。
李满月看他决绝背影,身子往一边歪了下去,险些摔倒,若非葛妈妈及时撑着,真要成了满府里最大的笑话。
她再傻也察觉出这其中的不对劲了,原本她以为司婆子畏罪自杀,谢恒只是找她来问一问,眼下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之前积攒下来管家的烈火也顷刻间被一盆冷水浇熄了,她开始慢慢清醒。
这回是真的什么也没了。
……
碧落院中一片沉寂,谢恒走后,李满禧又睡了一会儿,兴许是怀妊的原因,这些日子她时常觉得困乏,每日里总要睡个三四回,还总觉得精神不济,下午吃了太医开的药,困乏尤甚。
她起来散了两圈,脑中仍旧困顿难消,泪眼朦胧地打着哈欠。
碧落院旁有块水塘,里头养了些肥硕的鲤鱼,李满禧闲来无事坐在池边喂鱼。
手一拈一松,鱼儿全都聚拢过来,挤来挤去的抢食,李满禧看得开怀。
“舅舅可有说司妈妈的伤势如何了?”她忽而想起那个妇人,心中仍觉荒凉。
松萝早知道司妈妈吊死的事,但怕惊着李满禧的胎,故而不敢多嘴,支支吾吾含糊过去,“还没有消息。”
李满禧想了想,“你多关注,司妈妈是个好人,别叫她伤重死了。”
松萝心里戚戚,嘴上应了。
正这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小夏急急忙忙过来,面色慌张,“姨娘姨娘,出大事了。”
她跑如脱缰野马,拦都拦不住,松萝都没反应过来,她便冲到李满禧跟前,“姨娘不好了,司妈妈上吊死在门口了。”
李满禧心中大动,有些不敢置信,“什么?怎会如此。”
……
寿安堂里灯火通明,谢老太太甫一听闻司婆子吊死的消息便昏死过去,传了郎中来施针后方才悠悠转醒。
谢恒和李满月前后脚进来的时候,她头上带着抹额,一脸的憔悴,汤妈妈在一旁伺候汤药。
一见着谢恒,老太太便是长吁短叹,有气无力地问,“前头如何了,人可解下来了?”
谢恒拱手请安,蹙眉道:“祖母安心,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只是那司婆子……”
谢老太太看他一眼,“说吧,我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司婆子吊去的时间太长,门房发现的时候已没了鼻息,身子都凉了一半了。”谢恒斟酌着,“回天无力。”
谢老太太又叹了口气,目光不经意扫过一旁垂首站着的李满月,眉头深深蹙起来,话音也高了许多,似乎颇为生气。
“司婆子管家几十年,你究竟为何要将她逼死,你虽并不够聪慧贤良,但我想着人不算坏,如何会做出这样愚蠢的事!”
李满月被谢恒训了一通,实则内心里仍旧不服,她一心为王府,怎么人人都不理解她,她心一横跪到老太太床前,哭诉道:“老太太有所不知,司婆子管理家中账务,中饱私囊,光是采买几个小丫头都要用到一百两银子,这几十年来可被她骗走许多钱,我既嫁入谢家,自然要处处为谢家考虑!”
谢老太太神色间闪过一丝慌乱,正被一直盯着她瞧的谢恒捕捉到,谢恒心中已有了数。
谢老太太半晌没说话,良久才轻叹一声,“罢了,此事便不要再提了,日后好好补偿傅家,至于你的管家之权,还是交回给你婆母吧。”
收回管家权?这是多大的屈辱啊,李满月膝上一软,跌坐在地上。
谢恒并不想与她多说什么,吩咐人将李满月扶回去。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寿安堂里彻底静下来,唯有净室中飘出来几缕浅淡的沉香,老太太一心礼佛,连寿安堂中都供奉着一座菩萨金身。
谢恒替祖母剪掉烛芯,长身在墙上映出一道墨色的影子。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只是祖母如今不想说,你可能答应不再追问?”
谢恒转过身去,谢老太太安安稳稳躺着,眼睛闭着,一脸的平静祥和。
谢恒点点头,“是,祖母。”说罢脚步轻轻走出去,替她掩上了门。
他在廊前站了会儿,余氏身边小丫头便来了,向他福了福身,“王爷。”
谢恒从冗长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挥了挥手令她起来。
小丫头道:“太太有请。”
谢恒扭头看她,没想到母亲会在这时候传召,直觉此事当与祖母有关。
到余氏房里的时候她正在垂头写字,余氏闺中练得一手好字,如今看来,更添几分岁月的厚重。
她在写“清白”二字,已写了厚厚的一沓。
谢恒给她请安时她连头都没抬,开门见山道:“你可是为你祖母与司婆子之间的事烦忧?”
谢恒抿了抿唇,背手立着,“并非烦忧,而是……”
“不解。”余氏笃定道。
不亏母子连心,养育他二十余年,谢恒心中所想,余氏一眼便能看出。
余氏停下来舔了舔墨,纵然面容不再青春貌美,但那手腕依旧纤细如二十岁少女,翻折间自成一派雍容华贵。
“你已是快要做父亲之人,有些家族中难以开口的事也该知道一些。”
谢恒站得笔直,已然猜到余氏所说,可能是足以倾覆他谢家的事。
“那时候你父亲尚在世,我便开始掌家,掌家之事,纵然不敌你们朝堂上风云诡谲,可也绝不是你想象中那么轻松。”
谢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