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满禧不以为意,将银钗扔进梳妆盒里,“去打水来帮我梳洗吧,我累了,要歇了。”
松萝知道她心里不是滋味,又觉得宽解无用,悄悄叹了口气便出去了。
松萝一走,李满禧背脊瞬间便垮了下来,脸色很差,唇色也很淡,若非提前用香粉口脂擦过,此刻定是一点颜色也无。
她看窗外,今日墨蓝色天空中无一颗星,云很厚重,风吹竹林,发出摄人的“哗啦”声。
不到片刻,一场急雨突至,透湿薄薄的纱窗,打进窗台。
雨丝落在李满禧手上,凉丝丝的十分舒服,小黑猫被雨声惊醒,橙黄色的瞳孔警惕地朝窗外看了看,随后从窗台上一跃而下,慢慢蹭到李满禧脚边,顺着椅子爬上桌子,缓慢而优雅地踱到她眼前。
它仿佛能感受到人的情绪变化一般,对着李满禧讨好地“喵”了一声,然后蹭了蹭她修长的脖颈。
小猫毛发柔软,蹭得李满禧颈上痒痒的。
李满禧笑了笑,伸手摸它的背,小黑猫眯了眯眼,发出幸福的“咕噜”声,舒舒服服窝进她怀里。
李满禧被它的憨态逗得一乐,有一下没一下的替它顺着毛,“还是你对我好,永远不离不弃,还总想着安慰我。”
她看向窗外,表情些许落寞,“世间男儿多薄性,可人总会有幻象,以为自己总该有点不一样的,我娘亲嫁给我爹爹时也被百般疼爱,一房专宠,可如今……”
“小黑,这世上能靠的真的只有自己……”
雨声悠扬,但李满禧已无心再听,亲自起身卸了斜撑,合上了窗。
……
夜间雨越下越大,谢恒睡得并不踏实,在梦中隐约看到一个背影站在他眼前,身形窈窕,腹间微微隆起,扭头看他时笑颜如花。
他想伸手去牵她时突然看到一个男子从阴影中走来,同样伸手到她面前。
谢恒有些惊慌地看她,她也好似思考了许久,最终对他露出一点歉然的笑,将手递给了那个身穿一袭白衫的翩翩公子。
谢恒不敢置信,匆忙地伸手去抓,却亲眼看着她化为一缕白烟,消散在他指缝间。
“别走!”
谢恒猛然睁开双眼,眸底惊慌尚未消散,直直盯着头顶的雕花横梁发呆。
尚未回过神来,沈林推门而入,脚步略显急躁,行到谢恒床边压低声音唤了声,“王爷,宫里来人了。”
谢恒静了片刻,问道:“何事?”
“圣上身边的崔大监来了,说是带了圣上口谕。”
谢恒心里一惊,即刻翻身坐起来,一把挥开床边帘幔,刚刚还沉迷梦魇的迷蒙惺忪全都没了,皱着眉穿鞋。
“现在什么时辰了?”
沈林知他会问时辰,早看过日冕,是以一点没犹豫,“子时刚过。”
谢恒眉目蹙得更深,这个时辰从宫里来的急报,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穿衣束发的这段时间里,谢恒已将边关战事全都细细思索了一遍,当今圣上雄才大略,威慑四方,若说突起战事应当不可能,那究竟出了何事,能让圣上夜半调遣崔大监出宫呢。
崔大监是何人,那可是自小随侍在圣上身边的人物,若非万分紧急之要事,他必不可能随意出宫。
他垂首任由沈林给他寄上腰带,而后大步流星去了正厅。
崔大监已等了一阵子,此刻连坐都不肯坐,抱着拂尘,有些焦躁地踱来踱去,一看到谢恒,连礼也顾不得行了,迎上来便叫,“王爷,您可来了,宫里出大事了。”
谢恒覆手,英挺的眉目深蹙,身后的风灯将他身影照得又高又大,崔大监看得一愣,竟觉得他身上有几分圣上年轻时候的模样,也是这般临危不乱,这般笔挺刚毅。
“究竟何事?”
崔大监再不敢走神,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河南府连日暴雨,太子自请出宫赈灾,不想行至半途遇山石滑坡,太子一队人马全部遇险,眼下……眼下……了无音讯啊!”
谢恒一怔,“什么?”
“消息是昨日传回来的,圣上本觉得太子护卫武功高强,不至于真出什么大事,便暗中派了一队人马前去搜救,哪知就在刚刚,河南府传回来消息,说是已在山石之下找到太子的千里马,而太子,仍旧没有音讯!”
话至此时,崔大监已是一脑门子的汗,“突闻噩耗,圣上承受不住晕了过去,一醒来便遣奴才出宫,嘱托您尽快出城,找寻太子踪迹。”
谢恒点点头,已猜到圣上深意,太子失踪,生死未卜,必然引朝野震动,这番让他暗中出城一是为圣上信任,二是他正戴罪罢朝,消失几天不至于引人注目。
谢恒对崔大监拱了拱手,“劳大监转告圣上,谢恒今晚便连夜出城,必不辱皇命。”
崔大监赶忙来扶他,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双手呈上,“殿下,凭此令牌可自由出入关中十二郡,各地官员见令牌如见圣上,圣上托奴才告知您,若找到太子踪迹,必要第一时间传回消息,以稳圣心。”
谢恒双膝跪地,郑重行了君臣大礼,双手高举过头顶接了令牌,“臣遵旨。”
崔大监传了圣上口谕后便出府回宫,谢恒吩咐沈林即刻去西郊兵营点一支脚程快、马术好的骑兵,随他轻装出城。
不到一刻钟,沈林备好人马回来时,谢恒也已一切准备妥当,主仆两个一道往府门外走。
沈林想起什么,斟酌片刻,还是问道:“王爷,老太太与太夫人那边都已知会过了,那侧夫人和黎姨娘那儿……是不是也要知会一声?”
谢恒停下脚步,神色莫名地侧头看他,“你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