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余氏只以为谢恒是谢峰的私生子,故而心中愤慨,可她又的确不能生育,早犯七出之条,故而虽心中有气,仍旧忍气认下了这个儿子。
可是如今想来,此事疑点重重,好像并不如她所想那般简单。
她不由将谢恒的样貌与谢峰和皇帝放在一处比较,顿觉毛骨悚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有些真相呼之欲出,吓得她不敢深想。
……
松萝从前院听了消息回来,确定余氏穿了诰命冠服入宫去了,这才回碧落院想告知李满禧。
走到半路上忽而想起院中有条小径能抄近道,便往湖边上走去。
虽是夏天,但湖边上水汽重,仍旧有些寒凉,松萝有些发抖。
因着这条道偏僻,本就少有人来,又是深夜,更是静得如同深山老林一般,松萝心里发憷,走两步就要回头望望,生怕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眼瞧着就快到碧落院后门了,突然一双手从她背后伸出来,用一张帕子死死闷住她的口鼻,呼吸间气味十分奇怪。
她想挣扎,但那双手力气太大,怎么都挣脱不开,不到片刻,她意识渐渐沉沦,身子整个瘫软下去。
晕倒时眼前全都是碧落院里的烛光汇成的光圈,光圈越晕越大,她便没了意识。
李满禧斜靠在床上,心中慌乱,连带着肚子都一抽一抽地痛起来,天都快亮了,这一夜她再也没睡过。
裴青林怕她承受不住,一整晚都在这屋守着,亲眼看她喝下第三盅药才安下心来。
“这药有安神的作用,你喝了便好好睡一觉,至于槐王的事自有皇帝和老太太担忧,你再忧虑也无用。”
李满禧点点头,口气坚定,“我信他,必不可能这般轻易就出事。”
其实她隐约记得,前世直到她死谢恒都是好好的,只是那时她并不知道谢恒有否参与这次赈灾之事,仍旧有些害怕。
再说这一世有她干预,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会不会也阴差阳错改变了谢恒的命数,她不敢断言。
李满禧长长叹了口气,朝外看了看,“松萝还没回来吗?”
刚刚出了下毒一事,她这院子里的仆妇都被余氏换掉了,此时还未指派新人,外院杂事都是些小丫头做的,贴身之事还由松萝管着,眼下她觉得身上黏腻,想洗漱一番再睡,却不见她人影。
这才察觉她出去许久还未回来,心间不免有些担忧,“舅舅,近来总是出事,我有些担心,劳烦你去寻一寻。”
若说从前在槐王府,她是不怕松萝出什么事的,可是近些日子以来,槐王府诸事繁杂,又频生事端,她不得不多想一些。
裴青林点点头,即刻便站起身来,“也对,那我去去就回来,你早些休息,屋外有个小婢女守着,若是有事你便唤她,现下最好卧床修养,无事不要起身。”
“好,无需担心。”
李满禧本不想睡的,可那药下肚,没多久就觉得眼皮子沉重,便歪在迎枕上小憩。
不成想还真睡了过去,却很不踏实,半梦半醒间闻到一股味道十分呛人,恍惚中她还以为在做梦。
窒息感愈加强烈,她猛得睁开眼睛清醒过来,这才发现屋中已被浓重的雾气笼罩,空气中全是焦糊的味道。
李满禧捂着口鼻不住咳嗽,心中已是反应过来,竟然着火了。
她一边掀开被子下床一边扬声叫人,却许久不见回应,偏偏她服了药觉得脑中昏沉,脚似灌铅一般难抬。
只能强忍着呼吸往屋外艰难挪动,呼吸一会儿便觉得肺中火辣辣的疼,咳嗽不止。
她扶着桌椅再到窗台,好不容易快摸到门了,突然听见“砰通”一声,双扇拉门被从外关上,窸窸窣窣间还有门栓的声音。
李满禧一怔,拼尽全身力气扑到门上,“开门,里头还有人在!开……咳咳……”
呼吸太过急促,吸入更多烟雾,咳得话都说不全了,只能用力敲门,试图引起外头人的注意。
夜间火光之中,能隐隐看到一个人影就在门口,可无论李满禧如何喊叫,她都不为所动,在门边站了一会儿便脚步很快地走开了。
李满禧身子一软,顺着门跌坐到地上。
目光在屋中四处梭巡,就看到临近西偏殿的那个窗台上烧出一大片火来,顺着柱子一路攀沿过来,烈火如蛇,一路吞噬包裹,所到之处全都成了红艳艳的光,让人绝望而无处遁形。
“咳咳。”李满禧咳嗽不止,心中已然猜到事情首尾,火从西偏殿来,正正便是往她这屋来的,显然就是要她死。
她呼吸间全是糊味道,下意识用手护住肚子。
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来一世绝不是让她以这样的方式死去的,她要活下来,要生下这个孩子,要见到……
谢恒。
思绪到了这里,仿佛全身充满力量,撑着门边站起来,踉跄着往南窗边走。
火从西边来,还未烧到南窗,她一手挥开妆台上的铜镜与脂粉盒子,用力推那南窗,哪知怎么都推不开。
因她喜欢新鲜的花果味道,这面窗子外头又有一片打理妥当的花圃,所以松萝从不会将窗子关紧,都是一推就开,方便她借天光梳妆和看花赏月。
看来也从外头关严实了。
她心里一沉,一手捂着口鼻,一手从桌边拿过砚台,奋力敲着窗棂。
十几下砸下去也没能敲开窗棂,反而肚子一抽,孩子踢了她几下。
李满禧皱了皱眉,手捂住肚子,似安抚一般摸了摸,声音已是孱弱至极,“孩子乖,再乖一点好吗,娘很快就能救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