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不足一刻，屋外传来克制压低的声音，低到几不可察。
谢恒反应极迅捷，猛然睁开眼睛，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李满禧，她还沉沉睡着，眼睫时不时动一动，睡姿可爱，像个小儿一般憨态可掬。
谢恒不由笑了笑。
昨儿两人又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她困得不行，呓语着睡去，谢恒看了她许久，心中一块空缺慢慢填满。
她睡着后太医又来看过一次，确定无虞后谢恒才敢睡去，阖眼不到片刻就又被叫醒。
谢恒轻手轻脚翻身下床，怕李满禧醒来，在床边又哄了她半晌才敢出门。
沈林早在外头侯着了，拿着换洗衣裳到侧殿伺候他换洗。
谢恒吐了漱口的茶叶水，将清盐随意扔到桌上，用帕子净了净手，漫不经心地问，“太子回宫了？”
沈林将他衣服平展开，等他伸手穿上，闻言点了点头，“昨夜马车入的宫门，一回宫便去了圣上寝宫回话。”
谢恒斜牵起嘴角，“庄王呢？”
沈林抬眼看了看他神色，有点佩服他料事如神，事情果真如他所说，“不到一个时辰，庄王也被叫进宫了，父子三人到现在还在勤政殿东暖阁内，据说里头时不时便传出来砸碗摔杯的声音，场面很……焦灼。”
这是谢恒早就猜到的场面，圣上身子刚一虚下来，庄王便等不及，趁着这次河南府发大水便想要了太子的命，可见兄弟阋墙早已根深蒂固。
永隆帝眼里揉不得沙子，怎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崔大监天没亮便来了，说姨娘若没事，便请王爷尽快进宫。”
沈林也是个有眼色的，昨晚谢恒因着府里的事先行一步，既是为了姨娘的身子，也是为了避开与太子同一时间回宫，避免了撞见天家龃龉。
他跟在谢恒身边多年，这点还是能看透的，便拖了一阵子才来传话给谢恒知道。
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圣上似乎全然不在乎谢恒是否知道这些腌臜事，总爱将他带在身边，国事家事都对他寄予厚望。
这回也是，见他一夜未入宫回话，特地派了崔大监来请，叫他避之不得。
洗漱完毕，谢恒带着沈林往屋外走。
如今的碧落院正房已是一片狼藉，断壁残垣全是焦黑，几乎只剩下一副空架子。
谢恒顿足看了眼，双眸微微眯起，浑身杀气凛然。
“将此事给我查清楚，细枝末节一点不许遗漏。”
沈林点头，“今早已交代傅大傅二两兄弟，将有牵扯的下人全都拘起来问话，很快便会有结果。”
谢恒心里冷笑一声，怎会这么巧，一传出他失踪的消息，碧落院便遭了火，还恰好在她中毒之后，身子那般虚弱之时，于下手之人而言简直天时地利人和，既能一击即中，又能推脱干净。
他不信这世上能有这么巧的事。
沈林看了看他神色，犹豫几秒，突然开口说了另一件事。
“王爷，今早傅大还告诉奴才一件事。”
“什么？”
似乎十分难以开口，他斟酌着用词，“昨儿着火时，是……三公子救的黎姨娘……许多下人都瞧见了，现在外头风言风语不断，说是……说……”
谢恒侧头看沈林，“谢钊救的人？”
“是，那时危在旦夕，黎姨娘身边的下人全都不在，是三公子砸碎了窗子救的人。”
谢恒略微沉吟，心中感到奇怪。
谢钊如今在书院读书，回府的时间本就不多，便是回来了也多在前院，再不然便是到温夫人那儿，连寿安堂都去的不多，怎会七拐八绕到碧落院来，还恰巧救了李满禧？
他想了想，好像只有两种原因，要么是他爱慕长嫂，时时窥探，要么是他……
谢恒提步往屋外走，没头没尾突然说了句，“好好查查温夫人的院子，看看她与此事有没有干系。”
谢恒前脚刚从碧落院离开，后脚便有人到温氏院里报信，温氏吓得瘫软在美人榻上，一副天塌了的模样。
“时嬷嬷，谢恒回来了，他回来了！我们完了！若是叫他知道是我们纵火，定会将我们赶出王府，那我们该怎么应对，钊儿的前途怎么办？”
她手上无措，恨不能将帕子扯坏。
时嬷嬷自己也吓到了，但她到底活了这么多年，兀自镇定下来，揽住温氏的肩膀拍了拍。
“夫人没事，别怕，就算他回来了又怎样？也查不到什么的，火是我亲自点的，绝没有半点差池，再说了，此事已经过去了，那屋子烧了个精光，证据都没了，他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时嬷嬷越说越兴奋，也给自己壮了胆似的，“您是他的庶母，他还能不敬长辈了？别多想，绝不会有事的。”
温氏这才有点放下心来，又想起时嬷嬷之前说的话，气得半死，“那个小兔崽子还没找到？若不是他多管闲事，此刻那个女人早死了！我们何须这么担心！”
时嬷嬷叹了口气，“夫人，这也是奴婢担心的，昨日三公子救槐王姨娘的场面很多下人都看到了，若是让有心人胡编乱造传起来，对咱们公子声誉有碍！”
温氏拍了拍桌上小几，“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事儿。”
主仆两个都是一脸忧虑，静了片刻，温氏眸光一闪，突然想起什么，脸色轻松不少。
她朝时嬷嬷嘲讽一笑，“这不还有漪澜轩那位？左右她一直想害碧落院那位，咱们把事情做的干净些，全推到她身上，再给钊儿做个英勇救嫂的名声，岂不双赢？”
时嬷嬷眸光也亮了，“正是正是，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