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龄不敢轻易饮下这杯茶,他知道在座的人都不信他那番话,人人心知肚明方才惩罚奴才都是演戏罢了。
不过又想,如今尘埃落定,雨棠是大将军之妹,更是他的妻,出嫁从夫,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雨棠理应和后院里的主母妾室一样,奉他为天,竭尽讨好才是。
想必雨棠是明事理的。
“老爷,再不喝茶都凉了。”容雨棠笑起来温柔,声音婉转,哄得许龄欢欢喜喜地喝下,并承诺加倍对她们母女好。
容雨棠也大大方方应下。
待人离去,她连忙用帕子擦净手指。
平南郡主瞧一眼外边笑呵呵朝她夫君行礼的人,转而看向自家妹子:“这男人啊,就喜欢娇娇软软的小娘子,三两句话就能哄得找不着北了,以为你死心塌地要跟他了。”
“升了平妻,我便能与之和离了吧。”容雨棠的面色恢复平静,目光逐渐深远。
“倒是没错,大云推行夫妻和离律法以来,还尚未有一起女子提和离的,至于男子提和离……”平南郡主轻笑一声,带着满满的嘲讽,“有几个男子能提和离,那不是损其面,言其也有错?男子提的,素来只有休书一封。”
“你若想提和离,须得寻到许龄能掩悠悠众口的错处,提了,你会遭受他人无休止的,异样的眼光,不论男子或是女子。”
容雨棠本就不是这个朝代的人,她何惧这些。
“那我便做这大云第一人。”
……
容雨棠派去清风苑的人回来了。
回来的只有秋菊一人,并未见许斐然。
“小斐然怎的不来?可有说了我们是想感谢他昨夜的报信。”
“说了。三公子道夫人院中有客,不便打扰。”
“这孩子,这么懂事做什么。”容雨棠面露心疼,“问了没,瞧着没,小斐然身上有没有伤?昨夜随安又是为何被打成那样?”
“随安冲撞了三姑娘,三姑娘命人杖责。”时菊知道主子心善,便提醒道,“随安是奴才,三姑娘是主子,奴才冲撞主子,自然要受杖责之刑。”
容雨棠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时菊:“三公子是否有伤,奴婢问了,没有。”
“哎,你不知道小斐然的性子,他不想我们担心,肯定是说没有的,还得要亲自查看才行。”容雨棠想到什么,“不怪你,这事你无法做。”
奴才不能冲撞主子,奴婢又怎么能擅自查看主子的身子。
“还得我亲自去瞧瞧。”
“窝也要去!”一听到要去找三哥哥,小秧秧脱离舅舅的怀抱冲到娘亲那去了。
“许府还有个三公子?”容大将军从没听过,他只知道许家大公子在国子监,好像与赵贵妃所生的大殿下走得很近,至于二公子,应该是另一个姨娘生的。
三公子倒是从未听过。
“是许龄认的义子。”容雨棠道,“不过大家都说是外室子。”
“外室子?”容大将军皱眉,“许狗还真是管不住下面那东西。”
“在妹妹和外甥女面前说什么浑话呢。”平南郡主瞪他,“平日在军营里养的习惯,改改。”
容大将军闭嘴了,小声叮嘱外甥女:“秧秧,咱们可不兴跟外室子玩。”
外室和外室子女都是人人唾弃的。
小秧秧:“做外室子也不是三哥哥愿意的啊?怎么能怪三哥哥呢,他也不想的啊,他只是没有选择而已。”
容大将军和平南郡主一愣,他们从未听过如此颠覆的言论。
小秧秧知道他们理解不了,转而看向娘亲:“娘亲你说对吗?”
容雨棠闪过一抹伤痛,摸摸女儿的脑袋:“小秧秧说的对。小秧秧是不是也这样想的呢?如果是的话,娘亲真的很抱歉,同你说对不起好不好?”
小秧秧这才注意到,方才那番话,好像让娘亲难过了。
虽然她很多年里都这般想过。
“没有呀娘亲,有娘亲窝很高兴!”但她想要撒个善意的谎言,希望她命苦的娘亲能开心。
容雨棠眼中含泪,亲亲女儿的额头。
“秧秧,方才舅舅说的也不对,也同你说对不起。”容大将军反应过来,能屈能伸道,“也同许家三公子说对不起。”
“mua~”舅舅真的是个非常非常好的大人!
“哎哟喂!”容大将军被亲得心花怒放,抱着小秧秧在怀里颠了几下,小秧秧也高兴得咯咯直笑。
知晓容雨棠母女还有事,大将军和郡主便先回府了。
母女俩到了清风苑。
清风苑比先前更加破败。
容雨棠吩咐时菊:“雇些人来把院子重新修缮一下,大冬天的,还露着风该如何熬过去。”
随安在屋里听见声音,高声道:“是容姨娘和五姑娘来了吗?”
他昨夜昏迷至今,尚未知晓容姨娘已是二夫人。
母女顺着声音进去,只见随安俯身躺在床上,盖着半截薄薄的被子,挣扎着要下床行礼。
容雨棠连忙过去扶住,“不必多礼,你好些了吗?”
随安:“多谢姨娘体恤。”
小秧秧左看看右看看:“三哥哥呢?”
“我家公子……”随安眼中含泪,“我家公子昨夜为救我,伤了三姑娘的婢女,被主母罚去洒扫马厩和茅房了。”
“什么?”小秧秧简直忍不了,“他那么小!万一被马踢了咬了,万一掉厕所怎么办?”
随安“嗯嗯嗯”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