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阁坍塌将江水翻涌，或大或小的浪花追在乐师的身后，在烈日照耀下泛着粼粼波光，
无心不记得他是怎样离开的，他的魂魄像是被摄住一般，脑海里长久的盘踞着那位乐师的模样。
也许少年人的心动都是这般没有缘由，也许是一抬眼，也许是一回眸，只需刹那却是一辈子的事。
在忘忧身边修行了七八年，无心以为自己早已失了少年意气，最不济性子也该稳重不少。
可他现在看着周遭的树木，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怎么一不留神，就背着老和尚跑来了眠山?
不过，来都来了，不然就去看一眼秋家少主?
抱着如此心理，无心运起轻功顺着山路，往眠山山巅去。
他知道的，这条路的尽头就是秋家祖宅。
莫约是半山腰，从这里起便可看见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海棠树，如今是冬天，尽管还未开始下雪，可每日的天气也正变冷。
这里每一棵树上都缀满繁花，连前方的山路都是落英，一眼望去，像是一场绮丽的梦。
乐师今夜无眠，她正跪坐在落满月光的庭院中，面前放着一把古琴，手中拿着一支火折子，点燃了身侧的香炉。
这也算是临川的一种风俗，在月神祭这一日，每家每户总要向仙去之人呈上贡品，祈求先祖庇佑后人。
白日里的华服已经脱下，乐师如今只穿着一件素净的白袍，像是洗尽铅华，无言中流露出一种与世隔绝的疏离感。
好不容易找过来的无心一点都没有架子的趴在墙头，他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正在调试琴弦的人，目光里的热忱要是能化为实质，估计能在对方身上烧个洞出来。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冲动，只是一面之缘却念念不忘，甚至头脑一热就急匆匆的跑来见人家。
明明素不相识，可见到这个人的第一眼，无心便觉得他该去认识她。
佛说，前生五百次回眸，换今生一次擦肩而过。
无心觉得若真是如此，那他和这位施主上辈子定然不只是擦肩而过，起码也得是生死之交。
否则没道理一见到这个人就觉得如此欢喜，就好像心里揣了一只小猫，正伸着爪子抓得心痒痒。
“谁?”
乐师刚要撩动琴弦，却忽然转了头，她看的方向不是别处，正是无心趴着的那面墙。
猝不及防下，无心并没有来得及躲藏，他其实也不打算藏。
因而被发现后，他很干脆的翻墙走了过去。
无心在离乐师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小僧寒山寺无心，在此见过施主。”
他如此说着，目光却落到了乐师的眼睛。
和白日不同，那双像是承载万千星辉的金色瞳眸如今被蒙上了一层白绫。
“临川秋白夜。”
或许是没有察觉到恶意的缘故，秋白夜并未叫人来拿下这个翻墙而来的登徒子，甚至也跟着自报家门。
但似乎是不善与人交谈，秋白夜说了这一句后便不再开口，而是又调起了手下的琴弦。
绕是无心为人胆大心细，遇上如此情形也忍不住伸手挠了挠头。
踌躇过后，到底是对秋白夜的好奇站了上风。
只是他刚要开口，就听见秋白夜说：“小和尚你该走了，若是被其他人看见，你怕是要将这条命留下来。”
擅闯眠山者，无论是何缘由都冒犯了秋家。
十几年了，秋白夜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闯到她的面前。
而且，还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