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禅道,人们首先会想起天下三寺,少林、白马、云林,然而无论这三者声名如何显赫,却都当不起天下禅道第一大宗的名号。
而公认为是天下禅道第一大宗的不是别人,正是寒山寺的忘忧大师。很难相信,这样正经的和尚竟会和离经叛道的秋问莳是忘年交。
佛门六通之一的他心通,即证得他心智,能如实了知他人心中差别相之神通力。
当世修此神通者,唯忘忧大师登峰造极,旁人不可比拟。
寒山寺香火鼎盛,早年有香客使千金翻修,为庙中诸佛塑造金身。一路走来,放眼所见唯僧人与香客,皆是心诚者,满目慈悲,以信徒之身份求此世渡苦海无边,修无上功德。
秋白夜听着僧人诵经声,敲木鱼声,为香客解惑声,心有所感,郁结于心的困惑竟有些许释然之意。
守在大雄宝殿里的小沙弥似乎早有所料,他在秋白夜上完香后,便主动前来接引,将她领去见忘忧大师。
小沙弥领着秋白夜去了后殿。
两人走了一段路,便遇到一节回廊,而这回廊尽头便是僧人所居的庭院,忘忧大师就住在这里。
秋白夜绕过小沙弥,进了庭院。
这庭院里种着一株老桂树,胡乱生长的枝桠又粗又密,在日光下流出一道长影,张牙舞爪的投在青石板上。
秋白夜走过那道树影:“临川秋白夜求见忘忧大师,恳请大师一借佛法 ,解我心魔苦厄。”
开了门,扑面而来的是浅淡的檀香味,忘忧大师走了出来,苍老的面庞上带着淡淡的忧虑,低眉垂眼间满是慈悲。
他看着这张肖似故人的脸,只叹命运无常最爱作弄痴情人。
秋家有门巫术名曰:“窥心”,能见人心所念,引善者入魔,凶徒再起杀心,为当世禁术。然而此法若佐以佛法他心通,却可令中术者跌入心魔幻境,见此生最大劫难。
二十多年前,名震九州的梦乐仙秋厝曾来过寒山寺,借佛法他心通破除心中妄念。
只是可惜心魔虽出,这位梦乐仙却心生迟疑,竟甘心功败垂成,以心脉受损的代价脱离幻境。
忘忧大师便是当年为秋厝施展他心通的和尚,他这一辈子见过太多人太多事,自然也见过为心魔所控制,沦为收我屠刀的凶徒。
而秋厝便是唯一一个被忘忧大师断定不会为心魔所引诱的人。
那是个很矛盾的青年,你几乎可以用这世上所有溢美之词来形容,却又心知肚明那些华丽辞藻又不能完全形容出这个人。
红颜白发该是这世上最令人心碎的事,可秋家人独有的白发在秋厝的身上并没有带来任何一丝不妥,甚至于这白发给他带来一种不属于红尘的气质。那竟像是仍在云端的雪花,亦像倒影水中的皓月,仿佛是神话里高居月宫的仙君,终归是不像一个凡人。
可秋厝又确确实实是个凡人,他拥有一颗属于红尘的心,有无数羁绊构成的人性,会哭会笑会喜会悲,如这世上每一个人,拥有再普通不过的七情六欲。
正如江湖赠予的名号一般,这个将同一时代所有天骄踩在脚下,站在顶峰的青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很难相信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天才会死在一个女人的手里,尤其这个女人还是他的妻子,甚至于两人还有一个孩子。
忘忧大师并不知晓其中内情,可这并不妨碍他看得出秋厝的女儿走了秋厝走过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