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好不容易揉着眼睛看清楚他的模样,他已然早将目光投到了我这边,猝不及防对上那双似春风拂柳般温和良善的眸子,我更是躲也躲不及,只能将头低下去,祈祷他千万不要认出我。
我今日还胆大包天骂了他一句“登徒子”,若他记仇,跟陛下娘娘一说,要举荐我来当这个天杀的镇北王妃,我这一辈子可就都完了。
仿佛是察觉到我在故意避着他,只听得那步子渐近了,我捏着帕子不敢抬头。
他在我跟前转了一圈,却又不说话。惹得旁边的女眷都在暗暗猜疑,就连我也是胆战心惊。
“依臣看,这位着秋蓝色衣衫的小娘子……”
我心头一动,低头瞧了一眼,我们这一列女眷中今日只有我穿了秋蓝色的裙衫,再无旁人。
他的意思是要选我么?
然而还没等我真正想明白,他已然先开了口,“身边坐的这位娘子,好像是兵部侍郎家的独女吧?臣早前听闻她性情温和,可与我家王爷相配。”
他话锋急转,当真是吓了我一跳。我心中暗恼,他绝对是故意的,明明可以直说,却还要想着法儿拐弯抹角点我的名,当真是好算计。
陛下往这边瞧了两眼,又去看娘娘的意思,见她说了句什么,便随意寻了个由头委婉拒绝了。
那副官见状只得捂着脑袋遗憾摇头,我瞧他探出只眼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心道不好。他莫不是坑害别人不成,又要来坑我了?
他又假装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还是落在了我身上,“臣早前听闻京都工部侍郎家的三姑娘,温柔内敛,沉静淑贞。王爷向来喜欢话少的,陛下和娘娘看如何?”
工部侍郎正是我父亲的官职,三姑娘正是说的我在家中的排行。
这个心机深沉的副官……他就是存心的!
我惊出一身冷汗,心中惧怕愈甚。可不论如何陛下和娘娘还没有答话,光凭他一个人的看法,还不足以把我逼入穷巷。
事关我的终身,此番不可再保持沉默听凭他人安排了。
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自他身边掠过,跪在了殿中。
我感受得到自己声音在颤抖,可还是决定要替自己搏一搏。我目光望向母亲和姐姐们,心中盘算,一定要一击即中才可。
“陛下,臣女不能嫁镇北王。”
此话一出,在场诸位皆是一愣,殿中安静得出奇,仿佛静止了一般。
我听得有几位姑娘在背后暗笑我,有镇北王这一支高枝却不晓得攀,真是蠢出生天了。
我却不理会,继续说道:“家中两月前已经已经给妾议了一门亲事,只是两家相看了一番,还没有正式提亲。镇北王是天之骄子,应当配这世间一等一的女子才是……”
陛下和娘娘面面相觑,低声商议着什么。我趁此间隙大着胆子偷偷瞄了一眼坐在陛下身边的淑妃娘娘,她虽看得出有些恼怒,可投过来的目光却像是在安慰我。
我低下头,想着这次如此小心还是给姐姐添麻烦了。
“敢问娘子许的是哪一家郎君?”
他猝不及防一问,叫我全无准备。如若凭空捏造一个人出来,上头追查那就是欺君之罪。可话已经抛出去了,断没有中途反悔的意思。
我抬起头,鼓足了勇气和他对视了一眼,“此事便不由得副官大人关心了吧?况且副官大人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陛下和娘娘尚没有发话,副官大人如此直白相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审讯犯人呢。”
他像是真被我给问住了,转身摇摇头,给我赔了个不是。
我原以为话说到这个程度上,陛下应当不会再考虑将我许给镇北王了。
谁知那副官仿佛是早有预料一般,走到了殿前,径直跪了下去,“陛下,臣知道自己要选的人是谁了。”
“臣常年需要带兵在外,家里正需要一个聪慧机敏可以力挽狂澜的当家主母。臣方才观这位三姑娘遇事冷静,也沉得住气。而且身上有股子韧劲儿,敢说话也敢作为。臣,愿娶她作娘子,一生相守,共白头。”
众人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转折中晃过神来,皆是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镇北王常年在外出征,行踪难觅,世家朝臣府里的女眷能得见他真容的可以说从不曾有。新朝初立,就连朝臣中也只有那么一两个有幸见过他,所以此番反应,也在意料之中。
“你是……”
我脑子里乱得很,只觉得额头冰凉,手脚也不听使唤地发颤。
这变数来的太快了些,我尚来不及理清自己的思路。
所以说了这么多,他做的这些只是为了试探我?而今猜测得到了印证,这才亮明了身份求娶。
难怪开头陛下假意让娘娘替那个“因事不得出席”的镇北王择妻,娘娘还一口答应了下来,后来又推说自己不知如何作选,堂而皇之地请了这个假副官上殿。
为的,是让那些女眷们放松下来,以更为真实的状态面对择选。
毕竟一个小小的副官罢了,同真正的镇北王坐在这儿是不一样的。
不过这个镇北王要我看也真是个不怕麻烦的主,唱了这么一出,就为了选个主母。说得好听一点是玲珑心思,说得不好听写就是麻烦精。
不过,传闻中的镇北王不是应该是个身高八尺的糙汉子吗?不是脾气暴躁,喜欢打骂人吗……
“镇北王,不过,娘子你以后可以唤我舒之。”
舒你个大头鬼,他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小,在场的只要不是聋子,估计都听到了。
我想再说两句什么撇清一下我俩的关系,然而也知道自己的话膏有多苍白,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