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会客厅。
郑寇师端坐于主座之上,细细的打量着对面的丫头。
他自问在朝多年,身上积淀了一定的威压,若是一个真正的自冷宫长大人人可欺的废物公主,断不会如她那般,在他的目光之下依旧从容不迫,淡定自若。
他在打量着冷夏之时,冷夏也在端详着他,普普通通的一个老人,看不出有分毫的独特,只一双眼睛饱经沧桑,沉淀着睿智而洞察的光芒。
面对这样的人,她给予最起码的尊重,不绕圈子,单刀直入:“我这次来,是希望丞相相助。”
郑寇师的面色没有分毫的变化,这个时候找上门的,为了什么自不必说,大家心知肚明。
这段时日,他接待了众多的皇子,甚至还有一个公主,却从没想到,连这已经嫁了人的安宁公主,也会来插上一脚。
他捋着胡子,苍老的脸上没有表情,同样直言不讳:“公主请回吧,老臣知道你的来意,不过这答案,恐怕要让公主失望了。”
冷夏却是没有丝毫的失望,这事本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定的。
她笑着摇了摇头:“丞相恐怕结论过早了。”
“公主,恕老臣直言。”不待她再说,郑寇师率先说道:“先不说你是一女子,老臣老来得女,对于女子并未有任何的轻视,可其他的朝臣就未必如此了,只论公主在诸位皇子中的实力和背景,那就是远远不合适的。三皇子四皇子的实力远非公主能比,即便是嫁于忠勇大将军的大公主,身后也有皇后撑腰,公主有什么,一个大秦烈王妃的身份,老臣怎敢将西卫的希望放于公主的身上。”
冷夏听着他慢条斯理的分析,面上没有分毫的不耐急躁,唇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直到他说完,才端起茶盏喝了口,缓缓道:“丞相所说的弊端,也正是我今日的筹码。”
郑寇师挑了挑灰白的眉毛,饶有兴致,就听她接着道:“丞相手眼通天,想来也知晓我在格根所做的一切,不怕说一句,西卫的七个皇子公主,在我的眼里……”
她抬起头,眼中一丝唯我独尊的狂妄闪过,缓缓吐出:“屁都不是!”
即便见多识广,活了六十多年的老丞相,也不由为她这句狂到没了边的话给震了一震。
他嘴角抽搐着看着冷夏,无语的咂了咂嘴,只觉得这公主,别是傻了吧,她的事迹他的确是知道,但是那也只是她这个人的能力,若论起整体实力,现在哪一个皇子的后盾不比她坚实,照着明面上看,她哪怕是一丝赢的可能都没有!
可是再看她的面色,和她眼中的那份俾睨,想讽刺的话又不自觉的咽了下去,开始重新探究着这个安宁公主。
冷夏放下手中的茶盏,正视着他,问道:“丞相认为,哪一个皇子上位后,可以将现在的局面稳住,百分百的击退南韩?”
郑寇师垂下眼帘,思索了一阵,除去她对面的那个,曾经在格根城大放异彩的公主,还真是没想出一个人选。
冷夏再问:“哪一个皇子上位后,可以保证大秦不会在此时出兵,与南韩两方夹击?”
郑寇师沉默。
“老丞相在朝多年,想来也不愿看到西卫被他国铁蹄踏破,百姓国破家亡任人鱼肉!”她倚向座椅靠背,食指在桌面上轻点着,傲然道:“这就是我的筹码!”
他的眼中呈现出几分动摇。
“方才丞相问,我有什么?”冷夏一边起身,一边说道:“今日不妨直说,我有……”
她站起身,背脊挺的笔直,唇角勾起一个自信的弧度,以口形道:“皇上!”
“呼”的一下,郑寇师猛然站起,不可思议的盯着她,从她的神色中判断真假,丝毫都不敢漏过,却无奈的发现,这个安宁公主年纪虽轻,却也不是他能看透的!
他迅速将近两个月的事拼凑在一起,自从这安宁公主回来后,整个凉都所发生的一切,脑中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
这结论得出的瞬间,直让他从头到脚凉了个彻底!
活了一把年纪的老丞相,从来没有过这种畏惧的情绪,哪怕是对着那个残暴不仁的皇帝,也从未有过!
他仔细的看着对面浅笑盈盈的女子,只觉自己曾经那六十年,竟是白过了,竟是瞎了眼会以为她哪怕一丝赢的可能都没有,如果真是他所想的那样,那么这个女子,在退居幕后暗中推动着这一切的时候,会没有任何的准备么?
绝对不会!
郑寇师轻叹一口气,缓缓坐下,呢喃着:“公主连这样的事都说了出来,老臣……”
他苦笑一声,仰望着对面负手而立的冷夏,苍老的眼眸中,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尊敬,郑重道:“不敢不从!”
出了丞相府,天已经极暗了,看了看天色,应该到了亥时。
西卫的夜空极是广阔,仰望而去一片幽深无垠,点缀着零星散落的大片星子,耀目生辉。然而这璀璨之下,总有几分压抑着的感觉萦绕其上,将整个凉都笼罩的讳莫如深。
五月初七,也就是三日后,皇后垂帘,百官齐聚,这将是每一个人最好的时机,不论慕容冷娴,慕容哲,慕容萧……
还是她自己!
冷夏深吸一口气,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散着步,眼中闪过一丝幽深飘渺的笑意,在星子的映衬下明明灭灭,不可捉摸。
……
而就在冷夏悠然漫步在凉都,万分期待三日后的到来之时。
千里之外的长安城中,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冲出了城门,周身皮毛闪烁着油亮莹润的光泽,额头正中一撮雪白的细毛,而马上的男子,微伏着身子,身体紧绷,好似一头蓄势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