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夏点点头,他这心腹,指的就是姬三娘了,明面上是客栈的老板,其实也在为他搜集一些信息,让这困在笼子里的城主,不至于闭塞到不知今夕是何年。
而这也是冷夏在方才进到城主府之时,忽然想到的。
一城之主,岂是那么好见的,那丫鬟摆出的架势,明明就是早就料到了她会来。
这也就说明,一定有人通风报信,而这人,除了姬三娘,没有别人。再结合姬三娘在客栈内的表现,恐怕她早在第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身份,当日问她芙城的情况,她第一句话说的就是,只能进,不能出,后来更是一再强调芙城内的规矩,进了就出不来。
现在想来,那是个试探。
试探她对进城的决心,几国打的不可开交之时,她这一国女皇却跑到了芙城里来,还宁愿冒着出不去的危险也要进来,足以证明,有比交战更吸引她的东西,而这东西,最有可能的就是宝藏!
而她的势在必得,绝对是有了宝藏的确切线索!
最后,姬三娘仿佛漫不经心的说出,城主身边的人可以出城,这,就是为了引她来此。
这一切,都是冷夏在进入城主府的一瞬,从那个丫鬟的态度上推测而出,当时她还并不确定,姬三娘引她来此的目的,不过从昨日朱汉的言语中,和后来见到城主时他的表现,一切就明了了。
他的笑容不打眼底,他若有若无的淡淡敌意,他拼命压抑着的丝丝杀气,还有那杯茶!
她将茶水递给慕二,若是茶水没有问题,慕大神医这种天生的高贵人士,从不亲自动手的自然是理所当然的接过喝下,可是他片刻后又将茶水递了过来,以她和呆子之间的诡异的默契,绝对可以说明,那茶里有毒,并且已经被呆子顺手解了。
直到那个时候,她才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更是肯定了这大殿内,定然是埋伏了杀招!
冷夏一边弹着指甲,一边慢吞吞的诉说着,嗓音淡淡回荡在殿内,言辞间没有分毫的得意之色,让依旧被缚在椅子上的城主,脸上呈现出几分苦涩。
他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抖着。
即便恨意深深,依旧不得不嗓音沙哑的叹一句:“西卫女皇,果然非凡!”
他在这芙城里比起外面的人,消息更加的闭塞,只知有个西卫女皇,原本也只是冷笑一番,立马抛诸了脑后,毕竟已经困在了这里,那种人物碰也是碰不上的,直到昨日姬三娘传回的消息,才让他重视了起来。
除了对这西卫女皇来意的分析,姬三娘还给了他十二个字的概括。
心思缜密,性子狂妄,身手凌厉。
姬三娘的眼光,他是相信的,可是即便再怎么高看这个女人,并且在心里将她一再的高估了几分,却也没想到,依旧还是低估她了。
原来从一开始,从一个小小的丫鬟,这个女人就已经将一切都了然于心,他所布置的一切,他的精心准备,在她的眼里,不过是一个笑话!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拳头紧紧的攥着,他心中的震惊和悔恨无以复加,然而下一刻,冷夏的一句话,却让他猛的睁开眼,心中一阵无力的感觉浮现……
再一次对她产生了几分,无可比拟的挫败。
她掀起眼皮,笃定道:“你是芙城的幸存者!”
话音落下,只看着城主震惊的神色,这想法便坐实了,果然是!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是来要那个特权,她自然要把这城主了解的透彻,即便是一些细节,亦有可能是谈判制胜的关键,可是没想到,昨日通过朱汉了解过之后,反倒让她生出了几分疑虑。
慵懒的靠在椅子上,她慢吞吞道:“你看上去不似穷凶极恶之人,却明知芙城只能进不能出,还毅然来到了这里。到达的时间正是三年前的城主比擂,你亦非贪恋权势之人,却一举拿下了城主的桂冠。上任后曾多次欲要提出修改政策,和一系列的举措,比如你希望确立宪法杀人偿命,却遭到了城里大部分处于顶层的人的反对,以至于没有一项能得以实施。还有细节,你对芙城非常之熟悉,更是非常之爱惜,一花一草一砖一瓦,你皆保护非常……”
冷夏说完,耸肩淡淡道:“这个偌大的笼子里,三教九流无一不有,可不是所有的人都想出去,而城主明明已经对这里深恶痛绝,且拥有离开的特权,为什么不一走了之?”
她这句话,并非无的放矢,就比如昨日的独眼汉子等人,他们功夫高强,在这拳头至上的城内属于上等人,他们享受杀人,享受权利,享受没有约束的自由,享受一言不合便可拔刀相向,而不负上任何责任的痛快。
人命在他们的眼里是儿戏,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适合他们,现在的芙城让他们如鱼得水。
而这个男人,从上任以来诸多举措看来,无一不是想要改变芙城,明明对这个人间地狱痛恨至极,却还死死的忍着留了下来,其目的就值得探究了。
城主敛下眸子,不言不语。
半响,他道:“不错,芙城覆灭的那年,我已经十四岁,跟着父亲出外游商,正正好躲过了一劫,除了家父和我,还有几个铺子里的老伙计,我一家数十口人,全城上百万人,全被那个畜生屠戮一空!而家父……听闻了这个消息当场怒极攻心悲恸呕血,之后的十几年里一直在病痛中渡过!”
“是你!”他骤然抬头,眸子猩红,嗓音中含着恨入骨髓的疯狂:“是西卫!是卫王那个畜生!就因为你们的贪婪,畜生不如的将上百万口的芙城百姓,残忍的屠杀!”
疯狂的挣扎着,铁链发出叮呤当啷的铿锵响声,他泪眼纵横:“一夜之间,一夜之间啊!伏尸百万,血流漂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