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之事除却他与李拜的私怨外,还能反应出内阁权力过于集中,监管不足,如今透过此事发现缺漏,弥补及时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凌不语笑着说道。
端木崇微闭双眼:“农桑也是国之根本,农作物增产本是件大好事,值得推广,但地方若没有朝廷支持,也难做到最大的程度。”
“盛京城一带的土地能产出碧粳米,但能产出最好碧粳米的农田都在贵籍手中,土地所有依权势划分而逐渐递减,百姓所占有的耕地数量少,而且土质一般。”
那宁还山是个直性子,听到这里直截了当地说道:“那便收田归于农,也能解决百姓赋税之苦,陛下,臣在边关多年,是亲眼看着百姓为不能丰收头痛,为赋税而家贫。”
“若不能将田地归于农,迟早是要出大事的!”
宁还山是武将,说不出那些好听的话,但话糙理不糙。
从奏事到土地,端木崇的话题拐得很快,他又问凌不语:“朕记得你的策论里曾经提到过均田制,朕读后大感震撼,你可再详细说给左相听听?”
“小民遵令,左相大人,小民曾在殿试时提及均田之制,本质是将土地归于朝廷统一管理,不再由贵籍掌握绝大多数,十八岁以上的中男和丁男可分配田地。”
“每人受口分田八十亩,永业田二十亩。老男、残疾受口分田四十亩,寡妻妾受口分田三十亩;这些人如果为户主,每人受永业田二十亩,口分田三十亩。杂户受田如百姓。”
“工商业者、官户受田减百姓之半。道士、和尚给田三十亩,尼姑、女冠给田二十亩。此外,一般妇女、部曲、奴婢都不受田。”
宁还山听得诧异,双眼亮起:“如此还田如民,甚好,只是如今土地大多在贵籍手中,哪有多余的田地分配给百姓?”
“那就只能削减他们的田地待遇,若是想要一骨碌地收回只会引来大乱。”凌不语说道:“从亲王到公侯伯子男,受永业田降低,而官员的职田也削减,从中节出来的还于百姓。”
他微一顿,又说道:“甚至,陛下可作为表率,亲自将皇家土地分配一部分出来还于百姓,以让百官效仿,推进削减贵籍的田地持有,方才能推行后来的均田之制。”
“若不还田于民,迟早大乱。”凌不语想到魏韦,说道:“太上皇执政时,曾有魏妩之外祖父魏韦试图改革,虽未事成,但其不少论点均可施行,小民斗胆建议陛下研讨其论点。”
宁还山乍听到魏韦的名字,精神为之一振,正欲说话,突然发现凌不语斜了自己一眼。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噤声不语!
“朕记得魏韦当年被告通敌之罪,与敌国丞相克敏有通信,后魏韦自尽而亡,遗书广为流传,此事发生时朕尚未登基,当年他所奏事应也有折子,不知有否保存。”
凌不语松了口气,端木崇并没有直接了当地拒绝,反而要找魏韦昔年的折子,是好信号。
“陛下若有心田改,找来参考一下也好,毕竟小民见识短浅,均田、削田均是不成熟的想法,”凌不语说道:“就怕李首辅当年将其奏折毁于一旦。”
李拜能压着景泰的折子,一个被贬多年的官员都值得他这般大张旗鼓,何况是魏韦?
提到李拜,端木崇的脸色更不好看,若不是李拜门生仍在朝堂上有如蛛网密织,他必定会将其挫骨扬灰,何至于为了大局而放任他返乡颐养天年!
虽说将李拜拉下马后极是痛快,但朝堂之上李党依旧实力雄厚,占据不少重要位置。
仍让他心存忌惮,如今要削田再均田,这李党一派的风怎么吹也是重要,端木崇突地想到皇家田地,嘴角轻扯:“看来朕也要当一回圣人,率先还田于民。”
凌不语一听这是有戏,准备自己先上阵,皇帝都还田于民,百官能不效仿?
不过这次下手可不能太重了,意思意思开个头就行,要是上来就发力过猛,世家反扑,那可就不太妙。
凌不语正想着要不要提醒,宁还山说道:“臣愿意效仿陛下,与陛下一同带这个头!”
这倒是好了,若是有一帮臣子与皇帝一般让田于民,自愿削减,那岂不是正好?
眼下就有一个最好的人选,宁还山多年不在盛京城,久在边关,看多了百姓凄苦,如果他还当这个领头的人最合适不过,而且他现在是左相啊,左相为民为社稷,理所当然。
如果皇帝能再带动一波官员一起,那削田之事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往下推进,不说削得太狠,先从虎口里夺出一部分再说,有一便有二!
“左相大人果然好魄力,小民佩服。”凌不语真切地说道。
宁还山看着这年轻后生,说道:“是状元郎有谋略,先削后均,好计谋!”
“左相大人谬赞了,小民不过一点浅薄见识而已,”凌不语该谦虚就谦虚:“倒是左相大人能率先自愿削田,才是真正深明大义。”
“行了!”端木崇打断两人的你来我往,“你二人互相追捧,听得朕耳朵都在发麻。”
“陛下恕罪。”两人异口同声。
端木崇现在才心情平复,一想到李拜敢肆意处置底下官员的奏折,这些年让他耀武扬威,心底一点也不痛快,就算怒斥赵成林等人又如何?景泰被压制这么多年是不争的事实。
宁还山看着凌不语,怎么也想不明白陛下为什么要将他放在官媒所,这样的俊才不好好用实在是可惜,想到皇帝刚才所言,宁还山嘀咕道:“那帮人也太爱管闲事。”
这番话被端木崇听得清清楚楚:“宁爱卿说什么呢?”
“臣是说参状元郎的那帮人不是好人,都有私心,不该管的事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