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见过程远等人了,说起来自己倒没做什么大事,“下官并没有做太多,倒是五姑娘是直接照拂,解决了他们的居住和生计,程远等人也潜心苦读,从不负右相所望。”
凌不语听小五说过,隔壁院子的灯经常亮到后半夜,为节省灯油,几个人总是只点微弱的一盏凑在一块苦读,或是有人作伴,他们也不觉得苦。
景泰心中自有计量,他所说的五姑娘的确做了不少事,但这并没有抹没他凌不语的功劳,比如,他曾将自己科考的手记送给程远等人研究,更时不时与他们讨论时政。
仅凭这一点对这些学子来说就是莫大的帮助,是无法用价格来衡量的价值,从中也可见一个人的胸襟,景泰便说道:“你与五姑娘都对他们有大恩,景某也铭记在心。”
这些学子能得到他的资助,自然是过了他的眼,从学业到天赋到品行都挑选过,不仅如此,还看过他们的家人品行,有些学生纵然有天赋却有家长拉后腿,也难走远。
程远等人虽然家境贫寒,父母却是通情达理,想要孩子通过科举这条路改变人生的走向。
仅凭这一点,就比当地不少只想让家中儿女尽快嫁人、尽快赚银子,不想将收入投入到读书一事上强,而凌不语同样,身为当届状元郎,能办到不藏私也是少见。
两人又方归正转,景泰说道:“状元郎刚才所说极有道理,那东西除了会祸害百姓,令民不民,国不国,还能让我们的真金白银流出,于国库不利。”
这就是贸易顺差与逆差的区别了,这时候虽然还没有这种概念,但也能辨出好坏。
景泰显然是想到这一重影响,凌不语说道:“的确如此,而且我朝一些有价值的商品也不能出口,尤其涉及朝堂安全,百姓福祉之物。”
“可能举例?”景泰来了兴趣。
“金属矿产,尤其是稀有金属为先,能出口的最好是常见品而西洋人没有的,比如我们的茶叶、白酒、丝绸、瓷器等等,西洋人的技术目前比元昌要发达。”
“有些金属矿产落到他们手上或能发挥意想不到的效果,还不如提前防范,至于那火枪,将来若能量产最好,将来可助我们守边关,抵御外敌。”
凌不语似有所指:“但绝不能枪口对准自己人。”
端木崇与景泰对视一眼,朝堂之乱的根本就在于官场争斗不休,皇权与权臣各有心思。
内忧外患,若无内忧,哪来的外患?一致对外时才足够强悍。
“臣只是一家之言,”凌不语也不忘记给自己找补:“可是说的话——仅供参考。”
端木崇第一次听说仅供参考这四个字,倒觉得颇有意思:“这也是从西洋人那里学的?”
凌不语心里直感谢路青云几辈祖宗,真亏得他在海上捡来汉斯这帮人,让自己所有的怪异之处都能归结于西洋国,西洋人,西洋语!
看来皇帝此前对他萌生的那点疑心是彻底消除,他一颌首:“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哈哈哈哈,好一个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端木崇的心情大好,命人将地上和桌案上的东西挪走,这就显出桌案上的那堆折子来了。
景泰眉眼微动,端木崇说道:“最近正清查赵明安与郑青达贪墨之事,却清查出不少不干净的东西,欸,如今这折子是像雪花一样飘进朕的面前,凌不语,你猜猜都是些什么?”
“百姓最憎恶贪墨之事,柳大人办案严谨,若无十成的证据也不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略清醒些的应该不会替这两人求情,想来必不是辩驳的折子。”
要真有拎不清在这种时候还替两人辩驳的那真是自寻死路,真有这么不清醒的撞上来,那说句无良心的话——蠢死,活该。
“如今一案牵扯出这么多人,接下来最受影响的便是吏部了,官员调动在所难免,想必是举荐新人选的折子居多。”凌不语不卑不亢地说道。
其实他心里也觉得古怪,以前自己是编外人士,皇帝和自己讨论什么都可以。
因为他没有任何品级,根本不在朝,可以说是旁观者清,但现在自己都入了工部,占的是水部主事的位置,皇帝还像现在这样什么事情都有自己商量就不太好了。
说句难听的,要是景泰和宁国公是心量狭小之人,见得皇帝越过政事堂来询问自己的意思,心里能不膈应吗?
虽说这左右相人选都挑得极好,但终究是不合适,凌不语咬紧牙关,皇帝到底想干嘛?
现在他可只是个七品的小官呀!
“嗯,猜得没错,现在推举新人选的人最多,就是可惜了,你现在初入仕途,最擅长的又是工部之事,入工部是理所当然,如今想提拔你也没有机会。”
啊?凌不语被这话惊得不轻,他赶紧叩首道:“陛下,臣可担不起,入工部才几日呀, 不敢被提拔,万万不敢!”
端木崇和景泰都忍俊不禁,端木崇说道:“瞧把你吓的,你在工部,从工部开始提拔倒还好,但如今六部之中,居然独有工部最为清明,就连户部也没逃过一劫。”
户部居然也有人被牵累吗?那左大人岂不是?
凌不语不敢探听更多,等出宫再说,但看来工部还是选对了,专业对口,一群干实事的人聚集在一起,省心省事,虽说累了点,现在干什么不得付出点什么。
就那些不干实事的,也得想破头琢磨怎么巴结上峰,苦心钻营,人家也是费了心力的。
皇帝这是要试他进了仕途后能不能掌握好分寸?还有暗示他这条路并不会因为有皇帝先挑中他而比其他人顺遂,景泰功绩如此,不也费了这么大的周折?
虽然想通了关窍,可真到与皇帝面对面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