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述远远就看见了阿杨,他在人潮之中,薄红的刀刃如飞光轻盈,锐不可当的重剑以一当十,在混战之中,身法各位漂亮矫健。还有不少身着统一制服的人,张述没太见过,猜测这就是官家隐于暗处的“两厂”的下属。这些人在高层的官员之间宛如异闻传说,大部分人都只听说过,从未见其真身。
正是他们牵制住了最麻烦的武林人。
张述不知道在自己来之前他们被消耗了多久,虽然有心速战速决,但他没有因此打乱自己指挥步调,只是稳中求快,尽早歼灭敌人,尽快支援他的副指挥使。
夏虫无法想象寒冬。早些张述只听说过阿杨武功高强,听说他在大沙漠里找大恶的凶嫌,全身而退,但实际上张述对武功的认知最直观也只是停留在展昭在御前那轻巧的身法上,直至今日才意识到一个武功高强的武林人能做到什么程度。
在见到阿杨之前,他只以为那是官家颇有能力的宝贝蛋子,当然,这称呼没有丝毫贬义,他立下大功,师出名门,有江湖背景又归顺朝廷……这些过往都足以让阿杨在朝廷当个吉祥物无忧无虑地混到老。但抛开这些,阿杨本身确实有很出色,哪怕不靠那武功、那身份,他其他的能力也依然出彩。
……
战鼓,厮杀,血气。
张述回京已经十余年了,但边疆的一切都还在他的梦里反复,他依然熟悉这战场。
尘埃落定,张述指挥将士开始清扫战场,如程序般一丝不苟。
“张指挥使!”
张述在城门口远远看他这个几乎一身血色的下属向他走来,看上去依然很精神。
张述上下扫了一眼,见他行动如常,四肢健全,还能精神地和自己打招呼,知道他身上大概没有很严重的伤口,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对阿杨点了点头。
对着阿杨,这个才刚刚从城墙上下来的指挥使那如塞北的城墙一样冷硬表情终于和缓下来,一时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本来,在战场上其实是不应该有这样懈怠软和的样子的,但张述知道烨熙面对严肃的人时总有些发憷,毕竟是功高劳苦的年轻人,所以他还是换了副亲和的样子。
然后张述就看见烨熙原本紧绷的肌肉顿时肉眼可见的放松了。
阿杨方才那紧张的样子,哪里像刚刚从城门跳下去悍勇杀敌少年节度史,倒像是忘了写作业被老师叫谈话的学生。
阿杨本来是硬着头皮,不得不来向官家派来的主事的人报告情况,看张述与他说话时态度和缓,这才松了口气——方才他对敌都没有永远看见张述那张不苟言笑的脸这么紧张。阿杨整个人一下子支棱了起来,报告起来滔滔不绝,所有的细节都没放过,光他一张嘴就叭叭出一场戏来。
“伤口如何?”报告完情况之后,张述才发现阿杨身上有地方在渗血。
“只是皮外伤,随便撒药包一下就好了。”
“别因为伤口不严重就觉得不打紧,年轻人还是该多重视身体。”张述皱眉,语气重了几分。
“是。”阿杨老老实实应下。
“去收拾一下,我带了军医,也让人就近找城里的大夫过来了,你去后面让他们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好好休息。”
阿杨身上见血的伤不多,右手臂两道刀痕,肩背处被暗器划破了一道口子,但躲避及时伤得不重,此外只左手手臂伤口多些。因为他左手持刀,出刀必见血,那些人意识到威胁想要先废掉他的左手,三四把长刀做阵,好在西厂的同僚意识到不对,提前拆了他们的阵仗,这才没让人得逞,但他那时右手被人的攻击震得发麻,他又怕薄红折刃不敢硬解,用了些巧劲,不过也受了些皮外伤。
他早上跟宫九打完都没这么狼狈。
要说阿杨自己,比起上药,他现在恨不得先去洗个澡,把这一身的黏腻洗去。
敌人的血,自己的血,盖了他一身。
阿杨感觉衣服都要和皮肤黏在一起了。
张述来得急,最近的军营里只有两个值班的军医,还有四五个学徒,都被他带了过来。现在军医在临时搭起的营帐里面优先为重伤的伤患做紧急处理,忙得脑子发晕,阿杨就老老实实和一些受伤士兵一边唠嗑一边蹲在外面等。
很快就到了阿杨,他脱了上衣,但之前他浸了一身的血,根本看不清伤口的具体情况,阿杨指了位置人学徒给他清理伤口,顺便看了看里面的情况。
一个军医在给重伤的人做紧急处理,另一个在判断伤势,确定处理方法,大多士兵都是刀剑伤,里面五个学徒站了一队,流水线式地送走一个又一个伤患。
伤口附近很快被处理了出来,军医扫了一眼道:“金疮药,包扎,余的自己回去养,伤口不能沾水,下一个。”
里面太忙了,军医只能这样做出干脆利索的指示,尽可能快地看更多的伤患。
阿杨走到下一个学徒那边排队,那个学徒手法干脆利落,很快上好来药,而后另一个学徒马上接过阿杨给他包扎。
就这样,阿杨被流水线送了出来,几乎没有看了大夫的实感。
虽然军医说伤口不能沾水,但阿杨哪里受得了一身黏腻,拎着因为血液干结后发硬的上衣去打水。
虽然感觉身上还是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但用湿布擦拭后,至少身上的血污看着是收拾白净了,感觉比刚才清爽了许多。
这边没有衣物给阿杨换洗,他自己默默舀了一盆水,赤着身子蹲在营帐里把衣裳洗了。虽然没有皂角洗不了多干净,但所幸上头的血还没有完全干涸,放水里涮几下就开始掉下大片的血色。
阿杨倒也没洗的太仔细,怕用力身上的伤口会崩,只简单洗掉了上面的血污就用内力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