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杨躺在一只小舟上,顺着水流清明上河漂着,小舟随着水波晃晃悠悠,天上的太阳晃得人昏昏沉沉。阿杨的意识渐渐朦胧了,强撑着把自己搬到舟蓬下面,才放心啦睡下。难得生了张不错的脸,虽然不是贾宝玉那种“面如中秋之月,色若春晓之花”,但不能由着太阳这么糟蹋。
等等,万一林姑娘喜欢的是贾宝玉那种类型的脸怎么办!顿时一惊,睡意消失得一干二净,猛的坐起来,探头对着深色的湖水照看自己的脸。小舟因为他过大的动作荡了荡,一圈圈涟漪泛开,模糊了倒影。不不不,虽然贾宝玉长成那个样子,但原著里主要还是因为两个人一起长大的情谊。真的是困懵了,睡一觉就不会胡思乱想了。阿杨对着水影擦了擦眼角,又端详了一会儿自己水中的倒影,小心翼翼地抱着自己脆弱的自信心爬回舟蓬下睡了。
好、好歹白一些,不能再黑下去了。
入了京,还没来得及找朋友叙旧,他回到开封的消息,就一早传遍了开封。
像阿杨或者陆小凤这样喜欢交朋友,又满天下跑的浪子,朋友自然特别多。陆小凤这种名气不小的大侠,多的是人想要和他交朋友。阿杨之前虽然有些关于他的传闻,但在这偌大的武林却实在算不上什么,直到他前些日子一鸣惊人,又有传言说他吃下了红鞋子手下的势力,想和他交朋友的人就一下子像见了食的鱼一样围了上来。
多的是人争着帮他付饭钱,多的是人抢着给他买酒,也多的是人带着阿谀的笑容要带他去玩,甚至还有人拿钱堵着他的路请他办事。
他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算算已经快三天没有合眼了,本就疲了。今早又是一场秋雨,林姑娘想必不会出门了,就索性找了个地方歇息。
所有人都知道,阿杨居无定所,哪里想得到他居然偷偷有了房。等天色晚一些回去,避开了人,也好躲个清净。
那些凑到他身边来的人,不是想要和他说几句话做个谈资的,就是误以为他手下有红鞋子的势力所以特来结交的。
也有不少人想趁着他还没有真正成为“大侠”之前结交,等日后自己出了名,那人到处惹事,就可以因着“阿杨的朋友”的名头拿自己做庇护,直他到惹了不该惹的人,搬出“阿杨及其背后的势力”想要威慑对方,最后导致阿杨连着那“朋友”都被安排明白。
呵,你以为我没有看过话本吗?我告诉你们,我杨·傲天·红花,在山上看过多少话本你们根本想象不到!别说话本了,他在山上看过的书杂多得你们根本划不出范围。他知道至少一百零八种去头就可以吃的虫子,会“妇人一定要知道的八十一种生活小妙招”,无论是给猫割蛋蛋还是母猪的产后护理,他都能凭借以前看的乱七八糟的书上的内容露上两手。
杨·尼古拉斯·红花如是想到,露出了一个傲慢而不屑的笑容。哎嘿!我看过的话本比你多,傻了吧!
附近撑小船划过的船夫看见一个小舟上躺着一年轻人,生硬地拧着一张脸,又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心里暗暗叹了一声:年纪轻轻,可惜了。
“年轻人!近来水流急,莫在舟上睡过去了,当心漂远了!”船夫高声提醒。
听到有人唤自己,阿杨收敛了脸上“邪魅狷狂”的笑,扬声回道:“知道了!多谢船家!”
船夫见这年轻人控制住了脸上的肌肉,不像有什么毛病的样子,又暗暗叹了一声:年纪轻轻,可惜了。
阿杨撑着长篙把小舟划到一片树荫下,插下撑篙暂时固定了位置,把舟上的绳子抛到岸边的桩子上,安心在舟上躺下了。
午枕阴下,枝鸟相呼,水声汩汩,一梦闲长。
阿杨这边难得闲适躲懒,陆小凤却愁得直揪头发。
一个和尚给他送来了条斑斑血迹,还带着黄脓的白布带,据说是为报恩。陆小凤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这和尚打得什么主意。可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这和尚说得没错,这的确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因为他说这布带是叶孤城身上解下来的。
这和尚当年心灰意冷在一座香火冷落的小庙出家,老和尚死了后,他就成了那里唯一的住持!而叶孤城现在,就在那里。
叶孤城真的受伤了,西门吹雪不会在这场对决中死去了。可是陆小凤却一点也不高兴,因为西门吹雪是他的朋友,因为西门吹雪绝对不会高兴。当然,如果叶城主不介意,他自然也要厚着脸皮称对方一声“朋友”。
叶孤城又迎来了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今日这间落魄的僧房有不少客人上门打扰,他却都乐意为对方倒上一杯茶。
但是显然,这个和夜色同来的客人与凌晨的阿杨一样,是个十足的酒鬼。
陆小凤带着种兔死狐悲的伤感和寂寞来到这个小庙,因为他觉得叶孤城现在一定需要朋友。就算是独自舔伤的狮子,也是会寂寞的。
却看到叶孤城从容地坐在桌边,淡漠得仿佛天际的浮云。
他道:“这里没有酒。”
这里没有酒,陆小凤本不应来这里的,可是他还是来了。
“但是这里有朋友。”陆小凤微笑道。
叶孤城忽然觉得胸中流淌的血变得温热。
不过一日,他有了未来,还有了朋友。
“虽没有酒,但是请你喝杯茶还是可以的。”天上的云,一瞬间仿佛被霞光染上了色彩。
平南王府。
平南王坐在书房,皱着眉问:“叶孤城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一切顺利,没有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