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竹并不知道他的徒弟正赶往他的舞台,他现在耍着大扇子,做整个广场最靓的仔。
双手向左抬起,轻转手腕,再一个转身抬手做飞鸟之形,待回身后把手放下,左右摇摆扭腰摆臀,扇子粉白的水袖甩动,飘逸醒目,手上拿着致胜法宝的顾修竹暗自得意,舞地起劲,带着自己的跳舞小队占据了广场的c位,俨然是整个广场最引人瞩目的帅老头。
一旁已经渐渐熄灯的行街边,一位老夫人被仆人好言劝着下了山,丝毫不见平日修身养性的端庄温柔,脑仁突突地跳,她少女时期唯一的萌动,她夜深人静回忆往昔时一直惊艳着她的记忆的少年,最终成了这样的狗比。
啊?老娘以前有喜欢过谁吗?没有吧,大家都是兄弟啊老娘怎么可能会喜欢他们。
假的,都是假的。
当年惊才艳艳的少年,终究成了为抢广场舞c位不择手段的狗比,岁月,恐怖如斯。
顾修竹忽然后颈一凉,警惕地四处看了看,却没发现什么异状,又舞着他嚣张瞩目的大扇子归回了节拍——灵巧地躲过了向他扑过来的徒弟。
这崽怎么回事,特意上山来见证我的辉煌时刻?
“师父救命,我明天就要去当值了我现在连我干嘛都还不知道啊啊啊啊啊啊!”
顾修竹又踩着音乐翩然转身,假装听不见。
不行,我好不容易稳住的地位,不可以因为这崽就这么被动摇了。
对不起啊阿花。
男人不狠,地位不稳。
“师父——”阿杨拖着音,惨兮兮地看着他。
顾修竹和阿杨僵持了几秒,还是没办法,吐了口气退出了舞蹈的方阵。
他一边骂自己怎么又吃了这小子这招,一边又仔细问询阿杨的情况,看这小子这狗样子,没忍住手痒,伸手薅了几把他的狗头,一边淘汰他:“你也只能对我使这招了。”
阿杨闭嘴缩了缩脖子,假装乖巧。
顾修竹早上接到了小官家的圣旨,一个人独自在书房坐到了下午,最终决定出门走一走,好好看看当今治下的盛世。
那个孩子,一直都做得很好,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从来不辜负别人的期待。
只是他这个不负责任的先生,舍下他们走了。
顾修竹还没来得及惆怅多久,就看到一座梨院前面一个年纪不大小姑娘正新奇地拿着院里新进的大扇子耍。
那飘逸的水袖,那粉白的渐变,那偏大的尺寸,无一不吸引他的目光。那一刻,他知道了,这就是他的梦中情扇!这就是他致胜的密码!
什么紫薇舍人,什么先帝,通通被逐出了他的脑海,他上去问清这扇子的来处,兴致勃勃买了十几把不同色的准备随时带出去惊艳全场。果不其然,今日的广场上,他一拿出扇子,再无人能与他争锋。
可惜这辉煌没能保持多久,就被他的傻徒弟打断了。
害,可惜,明天再来时,那群学人精肯定要人手两把大扇子了,能不能明天让阿花早点起,去把城里的大扇子全买了先。
坐在书房里的顾修竹拿着圣旨替阿杨研究他的工作岗位,心里打着主意。
“师父?”阿杨看着师父凝重的表情,就算是心大如他也有了些忐忑。
“哦、哦。”师父回过神,终于收回思绪,一目十行看完圣旨,然后像细细思虑过那样对阿杨道:“先说这个简单的,你这几天找个时间去书院走个程序就行,等来年春祭之后才开学呢,五射五御这些人家自有先生教导,你去教他们怎么拿剑耍花架子就行,好歹别像林海那小子以前那样,拿件跟拿棍子一样……”
他一边不留情地揭林海的短,一边放肆大笑,然后才开始给阿杨继续补课。
“京营节度使……节度使这活就是个虚职,除非打仗了情况紧急,不过现在那些武将一个个的,还真轮不上你们出手,更别说京城这地方……还是洗洗睡吧,当个吉祥物就行,不过文书一类的你还是过个目,别让人抓了漏。”
阿杨乖巧点头,极有眼力劲儿地给师父添了个茶,顾修竹一笑,不去拿茶杯,反而拿过阿杨之前给他放在书房里的酒坛,直接开了封,反手掐着坛口拎起来喝了两口,,眼睛一亮,放下酒坛拍了拍阿杨,调侃道:“你小子路子挺广啊,这样的酒都搞得到。”
“啊。”阿杨应声,感觉师父今晚的状态兴奋地有些上头,毕竟他平日里——至少坐在书房里的时候,还是要维持自己德高望重的世外高人的形象,这么可能对着酒坛子拎起来就喝上了。
“再说这个步军副都指挥使,没想到官家没直接让你去殿前司……”师父笑林一声,道:“他是真的想好好用你啊……”
阿杨用眼神示意师父能不能展开讲讲,说点人话。
顾修竹恨铁不成钢:“以前学的你还真是忘干净了。”
阿杨懵逼,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师父,想谴责他又想污蔑自己忘东西,然后一挠头,忽然发现自己以前好像还知道学过这个。
“两司三衙那个……什么来着的那个?”阿杨试探地问了一句。
顾修竹一脸做作的惊喜:“呦呵,后生记忆不错啊!”
“那个,侍卫什么什么步军指挥使司的那个是吧?”
“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司,属于侍卫亲君。。”顾修竹替阿杨补全了让他记忆和舌头一起打结的名字:“分统全国禁军,你进去跟步军都指挥使好好学就是,”
见阿杨还是懵懵懂懂的样子,顾修竹就点了他一句:“步帅!”
步帅就是民间对步军都指挥使的叫法,阿杨听见熟悉的称呼,这才真正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