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木槿回来,黛玉屋里的窗子已经开了,今天难得是个大晴日,太阳让冬日的寒气都暂时退散了。大约是因为已经清醒后身体慢慢暖了起来,黛玉看上去没有再怕冷怕风了。
木槿松了口气,让丫头们把早餐摆上,又对陶蓁道:“小厨房里煮着姜糖汤呢,待娘子用了早点,你记得让娘子喝一些。”
陶蓁一副“交给我吧完全没问题”的样子拍着胸脯应下了,回过头来就偷偷对黛玉挤眼睛,完全是一幅沉不住气的样子。
鉴于陶蓁虽然看着跳脱,但之前办事也还算靠谱,已经渐渐有些娘子随身大丫鬟的样子了,木槿便没有多想,出去安排检查黛玉院子里各项事宜了。
过了许久,才有屋里伺候的小丫头发现黛玉的梳妆台上放了一只巴掌大的瓷碟,里面只浅浅的装着一层水,素白的小碟里放着半只花球,白色的花簇成半个球形,配上瓷碟边一道修长的叶片的花样,雅致可爱。还颇有些春意。
“这什么时候买的花,我昨儿竟然没注意到?”一个丫头替黛玉收拢好首饰胭脂,惊喜道。
另一个丫头推开她,让她别挡着梳妆台,一边擦拭,一边回到:“我记着昨儿还是没有的,我看这花儿开的娇嫩,应是陶蓁姐姐今早摆上的吧。我瞧着她早上出了趟府,是那时带回来的吧。”
“这冬日里看见些花儿草儿,倒是比春日里看见还让人高兴。”
黛玉这几日闲逸,正俯身在桌前写小诗,听见了丫头的话,笔尖顿了顿,抿了抿唇,极快地撇了一眼窗口的位置,低下头,掩不住的嘴角的弧度。
咬唇轻轻嗔了一声:“呆子。”
也不知在说谁。
之前阿杨与她们下杭州,回杭州见了老师的那夜,母亲曾试探过她的意思,只是后来不知为何不提了。直到阿杨回京,母亲认认真真的问过了她的意思,之后就纵着两个孩子时不时出去玩了。倒是在阿杨走后一直有些忧心忡忡的父亲,开始对阿杨咬牙切齿起来,眼中却没了那种黯然悲切。
阿杨那二十出头的年纪,在加上那基本等于没有的演技,长辈们就抱着有趣的心态看阿杨瞎闹,偏生那呆子还以为自己表现的天衣无缝。可他竟然还真的瞒着所有人的眼睛,把她偷偷摸摸带出去玩了一晚上。连先生都以为烨熙会求到他那里,让他来说亲,哪里知道他居然瞒着所有人时不时给黛玉送些小礼物。但是他这样,却有一种让人雀跃惊喜的有趣刺激。黛玉眉眼弯弯,吹了吹未干墨迹,诗边空白的地方画着只衔花的雀,像是阿杨以前画在课本题本上的那种胖鸟,明显是被阿杨“带坏”了。
大概是每个人骨子里的叛经离道,黛玉对阿杨的各种在长辈眼里行为接受良好,甚至自己还能想着要怎么拓展补充一下,甚至比起两个人白天被下人跟着出去游玩,更喜欢半夜的这种夜游。
大约是心有灵犀,阿杨在习惯了节奏之后,还有心思一心二用,偷偷想一下林姑娘。他手上工作不停,心里偷偷懊恼:没想到朝廷秋分居然后申初(下午三点)就散值了。这倒不怪阿杨失蒜,虽然春前秋后这段时间要早半个时辰散值,但阿杨以前每次去找白玉堂,只要他当值的日子,他从来没有在申末之前散值过。
阿杨正想着要不趁着中午休息的时候吹哨让雕鹰飞过来,让它带去张笺子约林姑娘下午出去玩,这才想起他一直怕雕鹰凶猛吓到黛玉,一直没让它给黛玉送过信。那只黑珍珠送的雕鹰自自从大沙漠回来,一头扎进了京郊附近的林子里,今天擒擒野鸡,明天抓抓兔子,不亦乐乎。直到近几日天气愈发寒冷,猎物不好抓了,他才屈尊回到阿杨宅子里让阿杨伺候。有时还愿意让阿杨摸几把,发出温顺的咕咕的叫声。别说雕鹰虽然看着很威风,声音还挺嗲,就是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当时师父想看看,还被叨了一口。
以后要是住在一起,林姑娘会喜欢它吗。
说起来林姑娘好像挺受鸟儿喜欢的。
阿杨还记得黛玉在杭州时的房间里,还有只燕子巢。只可惜那时已经天冷,燕子已经南飞了,也没能见到和黛玉相处几年的好朋友是什么模样。
啊,林姑娘真可爱,连燕子都喜欢和她住一个屋檐。
若是以后他与林姑娘……再有燕子愿意光顾住进来,这坏脾气的雕鹰会不会吓到新住客?
阿杨虽然满脑子吃屁的想法,但手上的动作不停,依然是一副有刃有余的样子。张述在工作之余偶尔抬起头,看了一眼阿杨埋在案上的背影,暗暗点头。
是可塑之才。
一早上也不曾见他偷懒,一直埋头工作,虽然年轻,但是个靠谱的。
阿杨一早上坐在这儿还不到一个时辰,本来需要三天才能完成的计算量他就已经快解决了。
而被评价为“可塑之才”的阿杨思维还在乱跑。
黛玉……
玉儿……
阿杨心里偷偷学林海贾敏李寻清他们那样在心里偷偷叫了一下黛玉的名字,脸上忍不住傻笑,还有几分让他想捂住脸的热意,
好像有热流因为这个被他咀嚼在心里的称呼而沿着血管流向四肢,他感觉自己现在浑身都是发泄不完的精力。
阿杨深呼吸,放下手中的笔,他手下本来厚厚的一叠数据已经计算完了。他见张述似乎没有在处理很紧急的事情,便起身向他走了过去。
“张指挥使。”
张述抬头看向阿杨,见他手背到身后,悄悄的抓住衣服,似乎有些紧张,但还是口齿清晰道:“我都算完了。”
张述严肃着一张脸,完全没有笑意,恰好是阿杨最不擅长相处的那种样子。
张述点点头,让阿杨把他算好的公案拿来。张述一般粗略地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