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日。
阿杨起了个大早,满打满算其实他也没睡多少时候。日出睡下,只能说是眯了一会儿,没多久就被绵延不绝的爆竹声吵醒。
虽然这里地段不错,虽然不算僻静但也说不上热闹,都是大户大院,按理说是吵不到阿杨的,偏生的他是习武之人,本就敏感,又天生耳聪异于常人,从听到第一声噼里啪啦起,他就再也没睡好了。
元日,官家要祭天祈百谷,阿杨要随行护卫,匆匆收拾了一下,把师父拖起来放了开门爆竹,边吃早餐边赶路,到雨提督那里时,才匆匆擦干净脸上的糕点屑。
新年没有人出来摆摊卖早餐,他只能拿点心应付,险些被噎着。
虽然平日不着调,但阿杨正经事还是很认真的,一早上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护卫,没有片刻开小差,连官家偷偷打哈欠都假装没有发现。
而后是大朝会,文武百官在下面向官家拜年,各国的使者入殿祝贺,朝贺之后,官家赐宴款待百官。林海升了参知政事,位置靠前,一抬头发现刚刚一直不见踪影的阿杨居然立与官家身后,微微松了口气,一时好笑自己刚刚怎么会担心这小子睡忘了时候。
春假一直到初七,最近也没什么大事,拜过年后,官员告辞,阿杨依然留在官家身边。
他要职一早上的班,离到点还差些时候,自然留着,和叶孤城一左一右守在官家身边,锋芒内敛,但谁都知道这两柄宝剑出鞘的凌厉。
官家下了朝,难得没什么政务,看着圣人差不多也见完命妇了,就往那边去。
一路上官家与阿杨玩笑道:“初七之后,叶卿要回一趟白云城,白云城的珍珠是一绝,你若是想要拜托他,可要早点说才是。”
——连官家都知道阿杨有个心心念念的小娘子了。
阿杨没来得及在乎官家的言外之意,他为叶孤城松了口气,又担心起小皇帝的安危:“那官家你身边怎么办,要不要我先替上?”
“左右平日在宫里,我这儿又不是离不了人……”官家话没说完,就被一阵老太太的哭声打断了。
官家不知圣人那儿还留了人,但这情况自然不可能视而不见,连忙进去。
新年有人来告状这事官家已经熟练了,君不知在包拯上任之前,多少百姓直接来找官家告状的。官家印象最深的是某年新年,有个百姓来让他帮忙找他丢的羊。
谢谢你,包卿。
百姓有委屈告到皇后这里来,官家关切地进去,然后一时顿住了。
那坐与圣人面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过去的老荣国公之妻,如今贾府的史老太君。
她早年跟过昭宪太后,嫁人后又因为各种原因被请去做了先帝乳母,先帝儿时是她陪着长成的,对先帝而言意义不凡,这个人物哪怕对上这对全国最尊贵的夫妻,一个天然的“孝”字就已经压下来了。
“老太君快请坐……”官家上前想扶住贾母,贾母已经先一步跪下了。
毕竟是先帝曾经的乳母,先帝在世时还称呼她为“自家老人家”,金陵史家能有如此规模,很大部分就是源于先帝的照顾。即使是荣国公去世也无人能影响她的尊容,哪怕先帝走后,逢年过节,贾府受到的赏赐依然是源源不断。先帝对她有一份孝心,虽然贾府越发行事不着调,但贾母却从来没有仗着自己的身份求过什么,故而官家和圣人对她的印象一直很好。
直到今天,老太君一个大礼,显然是有要事相求。
官家心里一声咯噔,知道今日无论如何定是要顺了老太君的意,但也担心老人家,一左一右和圣人一起扶她。
贾母知道这是官家和圣人给的体面,顺从地坐了回去,看那对最尊贵的夫妻一起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也还是年轻人啊……贾母看着官家,通过他的眉眼,好像看见了先帝少时的样子。
唉……家门不幸啊。这破骨头,这把年纪了,最后还是要来难为官家。
“昨日除夕,家中子孙承欢膝下,不见那幼孙,心中怅然,然知其罪,不敢求恕。”贾母面容平静,却能让人感觉到她的悲痛。
怎么说也是林姑娘的外祖母,偶尔有听说过几句,也知她是真心疼爱黛玉。
但贾宝玉干的这破事……要不是大秃子和小毒萝怕他吃亏赶了过来,他这间接受害人差点被坑。说实话阿杨对此已经无所谓了,毕竟他心大,既然大家都互相有些关系,那这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这事现在对他来说还不如毒萝那时候一脸猥琐地夸贾宝玉他母亲有急智来得印象深刻,他不过是他才武林行走时遇上的无数坑逼中的一个罢了。
当然,凭借一己之力干掉了鼠猫二人,贾宝玉这小子,某种意义上来说,前途无量。
阿杨降低存在感,他以后还要和林姑娘见长辈呢,不管事情怎么样,他不能在这种可能拉仇恨的记忆中出现。
圣人不管前朝之事,一边安慰,一脸为难地向官家求助。
你快想想办法啊啊啊啊!!!我搞不定啊啊!!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爱卿你们回来啊你们为什么走这么早啊!
帝后二人眼神疯狂交流。
但官家知道,这时候别说是晏殊了,哪怕是吕简夷在这里都没什么好办法。
“然昨夜梦见幼孙颠沛流离,饥寒交迫,心中绞痛,醒后辗转……”贾母说着,老泪纵横。
她最是偏疼着衔玉而生的幼孙,自幼把他养在她碧纱橱,心啊肝啊地唤他,谁成想他犯了这么大的事,贾母原想让人来求,可上面隐约透露出的口风让她不再动作。哪怕再心疼,也只能沉默着只当没有这个孙子。
谁知道二儿媳那孽障,居然把人偷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