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说的“可怜”不是那个意思。
当时的宁澹看起来很需要一个很爱他的人去填补宁珏公主暂且空缺的位置,她清楚自己当时出现的作用,就是为了给他那个短暂的错觉,帮他睡一个好觉,度过白昼前的噩梦时间。
她是代入一个家人的角色,才会那样说。
海上清晨的光有些刺眼,经过雕花的窗棂,投到沈遥凌和宁澹之间的桌面上。
扬尘捏造了一种有些氤氲的氛围,沈遥凌转头看宁澹。
宁澹背对着门口坐在阴影中,脊背习惯性地挺得很直,仿佛能扛起山岳,但微微耷拉下去的肩头又透露着一种防备。
沈遥凌想了想,说:“对不起。”
无论如何,她不应该擅自评价宁澹,即便她心里确实这样认为。
宁澹的肩膀动了动,又问。
“‘对不起’是什么意思呢?是为了什么事情对不起呢。”
他的气场比一般人要强大,面容又是冷若冰霜的俊美,在问询的时候,自带一种质问的效果。
沈遥凌有点无奈,只好更详细地说。
“我不应该说你可怜,还有把你咬到要涂药的事情,也很对不起。”
宁澹脊背后面蹿起一阵麻痒。
沈遥凌能够直面这件事情,而不是直接命令他忘记,已经比他想象的要好太多了。
他静静地看着沈遥凌,询问地说,“我没关系,我只关心你怎么想。事情已经发生了,不过还好这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以后就都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就我跟你知道,你觉得好吗?”
沈遥凌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她是那个非礼别人的罪魁祸首,受害者都愿意不揭发她,对她而言当然只有好处了。
她说:“你这样为我考虑,还这样客气,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你需要我补偿什么,请尽管说吧。”
沈遥凌尽量让自己的口吻听起来像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因为这个事情一旦滑向暧昧的方向,就很不好把控了。
然而宁澹很显然不愿意公事公办。
他神色很静。
“我没有别的要求,我为你考虑,是因为我喜欢你。”
沈遥凌沉默了。
有很多事情她不知道怎么去跟宁澹解释,同时她也感受到了宁澹作为少年人的步步紧逼。
她顿了好半晌,无声地做了很多挣扎和纠结,最后眼神还是清明坚定的。
“我知道,如果现在我不回应你,会显得好像我在拖延。但是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好回应的,因为我的想法,其实还是我曾经告诉过你的那样,没有变过。”
“我从前确实对你有过思慕,但那只是少女怀春,很轻易就飘散了。到现在,也确实没有什么感觉了。”
宁澹紧紧攥着手心,胸口生出一种错觉,仿佛紧贴着香囊的那块肌肤在发烫,几乎要烫穿了一个洞。
他知道沈遥
凌又在骗他。
什么少女怀春,如果真是那般简单的感情,怎么可能足够支撑她在花笺上写下他的名字。
如果不是找到了这个香囊,又意外拥有了另一世的记忆,他或许真的会被沈遥凌这番话给骗过去。
但现在他很清楚,沈遥凌不是没有对他动过心,不是没有给过他机会,是他自己硬生生地耽搁了。
宁澹心里有千言万语,但最后只是说:“嗯,原来如此。”
他仿佛很轻松地接受了,看着沈遥凌,甚至朝她轻轻地弯了弯唇角。
“那你现在想要我怎么做?”
沈遥凌愣了一下。
宁澹要怎么做,怎么轮得到她来安排呢?这话听着,倒像是对她百依百顺似的。
沈遥凌说不出哪里觉得奇怪,想了好一会儿,再也不能拖下去了,才硬着头皮说。
“你就保持你原来的样子就很好了,你是个很值得信赖的伙伴,以后,我们还需要多多互相帮助的。”
总之,过上一段时间,宁澹这突如其来的“喜欢”,说不定就慢慢淡去了。
“好。”
宁澹应答得非常快,几乎是听了她的话之后立刻就给出了答案,好像完全没有思考似的。
唯一的变化只是,他面上的神情像是凝了一层霜,越发看不清晰了。
他站起来,在一旁的湿手巾上把刚刚挑过鱼刺的手指擦干净,跟沈遥凌说:“那我不打扰你,你刚才应该还没有吃饱,你自己再多吃些,等会儿记得喝药。”
说完,宁澹就转身走出门去,长腿迈动间,步伐比平时更快些,像是逃跑似的。
沈遥凌看着他背影消失,靠在椅背上,无声地叹了口气。
宁澹回到自己的房中,羊丰鸿还雀跃地等着。
他看见公子回来,就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等到对方一停下,就赶紧问:“公子和沈小姐是去商量什么事情了吗?有什么结果吗?”
他问得含蓄,但其实意思就是想知道自家府上是不是要有喜事了。
宁澹转过身,看了羊丰鸿一眼,又收回去,落在空茫茫的窗沿上。
他的眼神里看起来没有什么情绪,但又好像是因为太过难过所以反而表现得木然。
羊丰鸿心中沉了沉,有些不愿意相信地,又问了一句:“结果不好吗?”
宁澹从来不喜欢倾诉,羊丰鸿从他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他,看着他从一个奶娃娃到现在,性情是越来越成熟,而情绪也越发难以从表面上看透了。
有时候,羊丰鸿甚至希望自家公子能够不要那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