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固将人请到殿中时,鸿胪寺卿还没到,只好陪着笑招呼道:“乌尔殿下、宣谕使,请你们先喝两杯茶吧,大人近来事务繁忙,今日一大早便去了城东会客,想必正着急往回赶了。”
沈遥凌面色不变,倒不算很意外。
八月盛夏,正是南部小国往来最频繁的时节,更何况前些日子大偃在南部打了胜仗,来朝贡的人一批接着一批。
无论是上贡还是受降,对于大偃来说都是收钱的活。
而乌苏国来求援,乃是要大偃出钱出力。
哪件事更好办,简直一目了然,鸿胪寺卿自然不会把乌苏国的事摆在首位。
虽说乌尔兄弟身份尊贵,但那也只是在他们自己的国家才彰显尊贵,到了大偃,不论是王子还是国王,都是求人办事的,能不能求到人帮忙都要看运气,更不要肖想能受到什么礼遇。
而且出门在外,年纪轻,总是容易吃亏,而且这一对兄弟可以说是逃难到大偃的,更多添了几分狼狈。
若不是陛下有意开凿西域,恐怕他们现在还被晾着。
沈遥凌跟着他们一起等。
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这对王族兄弟。
乌里安小王子看上去像是被保护得很好的样子,天真无邪,单纯可爱,靠在兄长怀里,和兄长说话的声音嫩嫩的,像是在撒娇一般。
乌尔看着像是对他不耐烦,但也总是有问必答,即便答得简短,偶尔说一两个字,也不会让对方落空。
小孩子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大约也是知道这个地方不能乱走,乌里安强行忍着没有乱动,忍了没一会儿,实在撑不住,无聊地搂着哥哥的颈项打了个哈欠,阖起眼睛睡着了。
即便是弟弟已经睡着了,乌尔还是没有把他放下来,一直抱在怀中。
这是一对感情极好的兄弟。
沈遥凌不由得想。
她自己是有兄长姐姐的,所以即便知道不应该这样浅显地去判断一个人,也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觉得,乌尔应该是个好人。
“看够了吗?”
“什么?”沈遥凌正出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乌尔挑着嘴角笑笑,带着几分邪肆。
“我的脸,你看得那么认真,是很爱看吗?”
沈遥凌一时语塞。
她应该也没有看得那么认真才对。
“抱歉。”
她确实不应该一直盯着人家看,这样很不礼貌。
“不用抱歉。”乌尔像是很好脾气地说,笑容邪肆中掺进去一丝暧昧,“你想看多久都可以,只要给银子。”
沈遥凌:“?”
什么好人,果然她之前的判断太浅显了。
“沈遥凌。”
宁澹走近,打断了乌尔的话。
面色有些沉,扫了一眼沈遥凌身旁的乌尔。
乌尔也被声音吸引,看了一眼宁澹,似乎不大感兴趣,很快就收
回,前面的话题也中止了。
“宁澹?”沈遥凌下意识叫了他一声,随即反应过来,“你也要去乌苏?”
宁澹点点头,轻声道:“进去说。”
他身后,鸿胪寺卿正一脸笑意地走过来,等了这么久,人终于是到齐了。
沈遥凌甚至不得不怀疑,这位鸿胪寺卿是宁澹去找过来的。
否则恐怕还要继续等下去。
几人走进内殿,看见乌尔怀中抱着的孩子,鸿胪寺卿愣了下,随即含笑问:“不如把小殿下留给侍从照看?不然等会儿我们说着话,把他吵醒可就不好了。”
乌尔稍作停顿,唇线抿了抿,转身把乌里安交给了身后的随从。
这人虽然邪性了些,但对弟弟倒是一片拳拳之心,没得话说。
沈遥凌又想。
宁澹看着沈遥凌落在对方身上的视线,心中很不是滋味。
刚才他进来之前,分明听见这乌苏王子在对沈遥凌卖弄色相,瞬间心中便提防了起来,但沈遥凌似乎并没有厌恶对方这种行径,还频频往那边看。
难道沈遥凌如今喜欢这种直白的?
内殿之中,桌椅已经摆好,只待落座。
沈遥凌心知自己的地位是这里最低的,并等着旁人先选位置。
鸿胪寺卿习惯性坐去首位,一脸悠闲,乌尔站着没动,宁澹警惕地盯着他,也没有动作。
沈遥凌看看左右,也只好先站着。
过了会儿,面前还杵着三个人,鸿胪寺卿疑惑道:“怎么回事?都坐,都坐,不要客气。”
沈遥凌迎上鸿胪寺卿的目光,干笑两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乌尔随即上前一步。
宁澹大跨步向前,不动声色地拦在乌尔旁边,他身后是沈遥凌身边的空座位,隐隐好似护食之态。
乌尔似有察觉,双眸微眯,看了这两人一眼。
“抱歉,来迟了。”
魏渔抱着一堆文书从外面快步进来,啪嗒一声往桌上一放,坐下来喝了口水。
宁澹猛然回头。
他的座位。
没了。
宁澹眸光沉冷地盯着魏渔,魏渔根本没抬头理他,似乎毫无所觉。
乌尔收回若有所思的目光,也坐了下来。
宁澹只得在鸿胪寺卿旁边坐下,结束了这场无声的争斗。
要防的人有点多。
宁澹不易察觉地深吸气。
鸿胪寺卿也看出了苗头,目光在对面的沈遥凌身上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