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遥凌撩开车帘往外探望,站在禁军最前的是中常侍,他遣人拦下沈遥凌等人的车马,将一柄长剑竖立在地,面色森严。
如他们所料,如今宫中局势极不利于他们几个。
没被当做逆贼当场斩杀,已算好事。
宁澹挡在了沈遥凌前面,低声道:“放心,不会让你出事。”
沈遥凌凉凉扫他一眼。
“这种事上,若是你以后还要分个你我,就不要再同我说话。”
宁澹一怔。
沈遥凌挥开他的手,推门下车。
她一身淡粉裙裳,在这一堆甲胄士兵之中显得格外显眼,也冲破了肃杀的气氛。
中常侍似乎也眉眼松了松,感到庆幸一般。
“宣谕使。”他微微颔首。
堂堂中常侍是没有理由跟她一个小小的宣谕使问好的,沈遥凌察觉他有话要说,也行了一礼:“中常侍大人,我们正要回宫向陛下禀报西域之事,为何阻住我们去路?”
中常侍扬声道:“并无别事。只是近日京城颇不太平,还请诸位在门前卸甲,随我等一路进宫。”
大偃除了降臣,从未有城外卸甲的说法,此举无疑昭彰着宫中的怀疑。
好在他们也早有准备,魏渔也走到前面,和沈遥凌对视一眼,点点头:“那好,请中常侍稍候。”
他们将一些必要的东西单独用几只匣子拎着,交给侍卫确认并无武器之后,才得到允许通行。
与上一次回到京城被夹道欢迎不同,这一回,路旁一个闲人都看不见,士兵们围挡在侧,堵得水泄不通。
沈遥凌按下心思,暂不去想父母兄姊会有多担忧,低头随着队伍入宫。
宫中戒备森严,宁澹略扫一眼,不少位置都换了人。
他们在外数月,不知宫中发生了些什么,这越发严密的宫禁也不一定就是冲着他们来,但太子,定然在其中添了一把火。
终于进到宫苑之中,又下起了雨。
冬雨细密如寒针,扎进裸在外面的肌肤之中,中常侍叹息一声:“又下雨了。”
从方才开始,沈遥凌便觉得这位中常侍对他们似乎并无恶意,甚至有些细节之处似乎还在刻意示好,仿佛他前来阻拦完全是临时受命,不得不为之。
沈遥凌身份简单,不怕被人拿住把柄做什么文章,便又顺势与他搭话:“这些日子,京城雨水多么?”
中常侍点点头:“一场比一场凉,今年比往年都要寒得切切。”
接近殿门,中常侍便越发沉默,到殿门前时停下脚步。
这间正殿位于内廷和外朝之间,是陛下平日里下朝之后召见朝臣之处。
宁澹迈开长腿越过门槛,殿内并不见陛下的踪影,只有太子身披金黄蟒袍,坐于主位上。
见他们进来,太子挥了挥手。
旁边的侍臣上前一步,对着几人道:“诸位要向陛下禀报之事,在此处禀报
即可。”
宁澹冷冷看着他们:“未见陛下(),如何禀报?
侍臣并未躬身:陛下患上了风寒正在休养中?()_[((),目前由太子殿下代政,无论是要禀报上听之事,还是惩处叛贼之责。”
宁澹眸色森寒,身周溢出杀意。
沈遥凌总算明白为何远在城门之外便要收缴他们的刀剑,若是没有那一步,恐怕现在宁澹的剑刃已经落到了眼前侍臣的颈项上。
“何谓叛贼?”宁澹斥道,“是立功报国为叛贼,还是贪图享乐致使城门失守为叛贼?”
太子霎时面色沉黑,嘴唇抖颤,偏偏反驳不得。
其实若不是出于此事,太子也不至于如此针对于宁澹,然而他失职在先,宁澹又屡立奇功,他不敢想象会受到父皇怎样的责骂。
原本想用谋逆的罪名与宁澹做交易,让他保守西伊州的秘密让出功名,结果收到了父皇病重的消息。太子心知这是个绝佳的机会——父皇病中无力追究自己那点失责,而自己若是能趁此时机替父皇打理朝政,得到父皇的赏识,等到这段时间过了,父皇惦念着他的功绩,也不会再治罪。
而且,父皇不在朝中,他还能借机惩治宁澹,实在是一石二鸟。
想着这些,太子又恢复冷静,抬手在龙椅上一拍。
“大胆。若无可禀报之事,便到了你们认罪伏法的时候。罪臣宁澹,还不下跪!”
僵持之际,殿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太子训话之时,何人无诏擅闯?
“大胆——”太子正待发怒,忽而想到什么,面上的皮肉一抽,霎时在龙椅上坐立不安一般,险些滑倒下来。
过不多时,皇帝迈步而入,步伐沉稳矫健,哪有重病的模样。
“小渊何罪之有,朕竟不知。”
皇帝面色难看,对着宁澹时,强行挤出一丝和蔼。
太子颤颤巍巍走近,在皇帝面前跪伏:“父皇,是这般情形……”
话未落音,太子肩上被一只明黄足靴狠狠踹了一脚,翻了几个滚仰倒在地。
“滚下去!”
怒喝声中,太子抖抖索索离开,冷汗如雨。
踢踹的动作太大,皇帝的外袍有些凌乱,露出些许寝衣衣领,看得出来是匆忙赶来,否则太子也不会无知无觉。
皇帝身旁的大太监已经领着人将殿内重新收拾一番,甚至搬出几张木椅。
看来他们不仅不必下跪,还能被赐座。
从进京到现在,两个时辰之中,跌宕起伏,好在有惊无险。
然而眼下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