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前。
住贺岁安隔壁的沈见鹤沐浴一番,想下楼打听消息。江湖上人来人往,打听消息的地方最佳有三,一是酒楼,二是客栈,三是青楼。
他既然入住客栈,肯定首先选择客栈的人打听。
刚来到风铃镇,沈见鹤被即将寻到燕王墓的激动蒙蔽了双眼,跃跃欲试,不像以前和师父行动那样会事先踩点,过几天再下墓。
俗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既然他今天能活着从燕王墓出来,接下来这段时间得收敛一点,向风铃镇的人打听相关消息。
事不宜迟,沈见鹤当即下到客栈一楼,逮住一个小二打听。
小二知之甚少。
一问三不知。
一晚上摇了不下十回的头。
他牢记着掌柜的嘱咐,没事少和沈见鹤这种人接触,见有新客人进来就找借口迎过去了。
沈见鹤端着一盘瓜子磕,似感受不到小二刻意地疏离,上半身没骨头似的倚靠桌椅,翘着二郎腿,目光往客栈来来往往的人扫。
掌柜安分守己记账。
直到一盘瓜子推到掌柜的手侧,他拨弄算盘的手轻顿,算乱了,又重头算过。沈见鹤抬掌过去压住珠算,笑眯眯道:“掌柜。”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沈见鹤还是客栈的住客,掌柜看似热情笑着:“公子需要些什么?”
他还是笑:“不需要什么,只是想找掌柜您聊聊。”
掌柜很忙的样子。
沈见鹤完全没有打扰人干活的心虚感,见掌柜转身搬酒坛,他敏捷接下,似很好心道:“您年纪这么大了,重活还是我来帮您吧。”
想借着搬酒坛离开柜台的掌柜无奈,又不能露出来,搜肠刮肚道:“您是客人,怎么可以让您帮忙干活,还是我来……”
沈见鹤:“没事。”
掌柜只能让他搬酒坛到酒窖里。
抛开沈见鹤是干见不得光的活儿不说,掌柜说句实话,他平日里还真的挺喜欢这种愿意出手助人、还能说会道的年轻人。
可惜了。
长得不错,气质也好,怎么就想不开去盗墓呢。
掌柜开客栈也开了几十年,半截身子快入黄土,什么人没有见过,看沈见鹤的一身行头就猜出他是干盗墓的,百姓称为折寿的活儿。
沈见鹤按照掌柜说的摆好酒坛,拉他在酒窖找个地坐下来,好像要跟人促膝长谈。
盗墓者不仅命短,还克身边人。
掌柜暗道不好。
忽然,沈见鹤握住掌柜的手,套近乎:“掌柜,其实您长得有点像我爹,我瞧您亲切得很。”
掌柜觉得被盗墓者握手很晦气,想抽回来,不成想沈见鹤力气大得惊人,他怎么也抽不动,皮笑肉不笑:“我像令尊?真是有缘。”
沈见鹤点头:“对啊。”
掌柜见他还不松手,客气地问一句:“令尊如今在何处。”
“早死了。”
掌柜讪然:“……抱歉,提起您的伤心事了。”
沈见鹤潇洒地摆手:“这不是我的伤心事,随便提也没事。不过掌柜您真的太像我死去的那个爹了,我都不想离开这客栈了。”
笑得像哭的掌柜顿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只能干笑着,开客栈不能赶走客人,但他真的不太想接像沈见鹤这样的客人。
最后掌柜还是抽回了手,因为沈见鹤松开力气。
酒窖很暗。
掌柜有点害怕。
干盗墓这一行的人应不是善茬,手段多得很,大部分喜谋财,否则也不会冒险下墓,万一此人也是那种利令智昏、随意杀人的人呢。
掌柜越想越害怕,后悔和沈见鹤单独进酒窖了,但他也是个老狐狸,定然不会表露出来。
沈见鹤敲了下旁边的矮凳。
“请坐。”
掌柜感觉沈见鹤此时比他更像客栈的主人,不自觉听话,撩起衣摆坐下了,坐下后才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这么言听计从?
可不坐都坐下了,再站起来不好,话虽如此,掌柜还是如坐针毡,时不时瞄一眼沈见鹤。
沈见鹤随手拎起一瓶小酒坛。
他永远都是一副落拓不羁的模样,掏出一锭银子抛给掌柜,拔掉酒塞,仰头喝了几口:“掌柜,您是风铃镇的老人了吧。”
掌柜在这方面没什么好隐瞒的,说他的确是从小在风铃镇长大,祖祖辈辈都是风铃镇的人。
沈见鹤又喝了一口酒,还想给他也倒一杯,但酒窖没酒杯。
掌柜婉拒了。
“掌柜您说您家祖祖辈辈都是风铃镇的人,那您应当对风铃镇很熟悉,我想问您一些问题,不知道您可不可以回答我?”
掌柜一听便知沈见鹤目的不纯,犹豫道:“这……”
沈见鹤专注地凝视着掌柜的脸,妄图从上面找蛛丝马迹,识别他接下来会不会撒谎:“我想问您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燕无衡的人。”
燕无衡。
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的掌柜疑惑抬头:“我小时候好像听我家太公提到过此人。”
得知有可能从掌柜口中找到关于燕王墓的线索,沈见鹤想追问下去,还没开口就看到有小二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他喊着大事不好了。
小二正要说外面发生什么事,身后追来一人,扑倒他。
掌柜没能反应过来。
沈见鹤眼疾手快将酒坛砸过去,砸到那个张嘴欲咬人的男子,哐当一声,酒坛碎掉,为小二拖延了一点时间,他得以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