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岁安乍听到有陌生人说话,心跳加快,转头看向传出声音的地方,借着月色看清对方的面孔,她虽有点惊讶,却没表现出来。
同他们搭话的人因面容扭曲,很难看出实际年龄,声音又哑到仿佛掺了沙子,也难以通过听声音判断,只能知道是个男人。
不像登云山玄妙观上的道士。
更像登云山下村子的人。
贺岁安打听登云山时也听青州百姓提过一两句这条村子。
这条村子原名红叶村,原因是村子里自然生长了不少红叶树,一年四季不枯萎,常年茂盛,现在又被青州百姓戏称为丑村。
丑村二字无疑是带些嘲弄、侮辱意味的,贺岁安当时便听得不太舒服,又问为什么称其为丑村。
那几个青州百姓一脸晦气地挥了挥手,说她去看了就知道。
她如今隐约能猜到原因。
青州百姓莫不是因为红叶村村民的容貌,才称其为丑村的?
可皮相又不能代表所有。
若贺岁安是红叶村的村民,听到青州其他百姓这样称呼自己的村子,还经常以容貌来取笑自己,心中定然是十分不好受的。
不过青州百姓也不是很了解红叶村的村民,他们只知道红叶村村民很少外出,一般在村子里自给自足,长久生活在登云山山下。
反正青州百姓一提到红叶村村民都是没好话的。
其实一开始并非如此的。
青州百姓说要怪就怪红叶村村民太奇怪了,他们长得丑陋怪异也就算了,性格也很古怪。
红叶村村民很排外,有青州百姓进过红叶村,被他们从头盯到尾,把人吓得跑出来,这事一传开,红叶村的名声愈发地不好了。
有一点,青州百姓和红叶村村民是相似的,都信奉玄妙观。
玄妙观真的有这么好?
贺岁安产生了疑问。
她静看着几步之远的人,忘记回答男人的问题。
祁不砚也暂时没回。
男人那双微凸的眼睛也望着他们,似没有聚焦,眼白外翻,略可怖,却又能让人知道他在看人。
他的五官与正常人不同,给贺岁安的感觉是移了位,像是遭受过什么,又像是天生如此。
第一眼看的时候会感到恐怖。
看久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重要的是,他对他们没敌意。
可能是他们的反应让男人误会了,他以为他们不想理奇怪的自己,那一张丑陋的脸似流露一丝难堪,转身就要走回到林子深处。
男人的身体有不同程度的畸形,走路一瘸一瘸的,两条腿的长短仿佛不太一致,导致走得滑稽又可怜,背影瞧着孤零零的。
贺岁安上前一步。
她叫住了他。
“慢着,您是红叶村的村民吧,您刚才猜得没错,我们是要上山,可有什么不妥?”她回答了。
男人停下脚步,又
转过身来,兴许是自卑心理作祟,他特地将脸掩藏在树影之下,不再外露出来,身体仿佛要与阴影融为一体。
“你不是青州人。”
他忽道。
贺岁安承认了:“没错,我们都不是青州人。”
男人看了一眼贺岁安,又看了一眼不发一言、却看似好相处的少年,若他们是青州人,是不会叫红叶村的,会直接叫丑村。
“你们不该晚上上山的。”他像好意提醒他们。
祁不砚指间捻着一片落下来的红叶,眼睛在夜里很亮,疑惑道:“为何不能在晚上上山?”
男人支吾其词。
贺岁安也感到不明就里。
很少出红叶村的男人不擅长跟外人打交道,刚能主动喊住他们已经是他做过最勇敢的事了。
“夜里上山可能会被山上的山神惩罚。”男人听到熟悉的口哨声,不欲多说下去,“你们最好不要在晚上上山,要等白天。”
说罢,他匆匆离去。
山神?
贺岁安摸不着头脑,青州百姓可没跟她说这事。
不相信世上会存在妖魔鬼怪的她自然不会相信登云山会有山神,就算有,会在夜里胡乱惩罚登山之人的,能被称为山神?
口哨声不知从何处传出,似很远,又似很近,稍纵即逝,那个男人随着口哨声消失而消失。
周围变回静谧。
贺岁安看向身旁的祁不砚。
她还想着男人说的话:“那我们今晚还要不要上山?”
祁不砚整理了一下贺岁安被夜风吹得错乱的丝绦,又习惯地抚过她垂在身前的一缕头发:“要。我想找的东西只会晚上出现。”
“你想找什么东西?”贺岁安本来不想问的,但想自己既然也上山,那可以两个人一起找。
她眨了眨眼:“如果不方便说,也可以不说。”
“是万草花。”
他淡淡道。
万草花是可以用来炼毒蛊,增加毒性的一种草。
此草在毒蛊记一书中被提及,曾在青州一带的登云山出现过,只在夜晚盛开红色的花,白日里与其他草类外形无异,无从寻找。
贺岁安没有听过万草花,更无从谈起见过此花。
祁不砚半蹲下来,捡起地上的一截树枝,在泥土上勾勒数笔,一朵只有四片花瓣、花芯像一张人嘴的万草花被画了出来。
花芯像人嘴、四片花瓣的花,很有辨识度,贺岁安想她要是在山上看见了,是会认出来的。
“好,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