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然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由好友补偿赠送的新手机几乎将对方音色还原,令舒窈有种此刻就被女朋友抱在怀里、贴在耳边温柔询问的错觉。
“哪个朋友?”她问。
舒窈卡壳了下,“一个……新认识的朋友?”
蔺然安静了会儿,隔着电话舒窈看不见她的神情,只能胡乱猜她沉默的原因,就在这时,蔺然慢条斯理的回答姗姗响起:
“伞是我自己找材料做的,没有链接。”
“什么材料?”这次舒窈接的很快。
“DIY手工坊提供的材料,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刚看那家店已经倒闭了。”即便再傻的人这会儿也知道舒窈的意图了,何况蔺然从刚才就听出她的呼吸节奏与语气不太对,此刻便顺理成章地问:“伞怎么了?你好像突然很在意,是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
舒窈张口欲言。
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闷闷地摇了摇头,然后才意识到对面的人看不见,于是勉强打起精神,将脑袋从毯子下支棱起来,呼吸外面的空气,“就是……感觉眼睛好像出了点毛病?”
“嗯?”
“会经常看到一些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和画面?”比如刚才餐桌上的那只被腮虱寄生的蟹钳腿,在她突然站起来之后,壳里扭动的那些画面都消失不见,里面剩下的明明都是跟着蟹壳一起被蒸熟的寄生物死尸罢了。
舒窈使劲甩了甩脑袋,想遗忘这恶心的一幕,想着似乎这种幻觉都和大脑器官的病变有关,她便发出“呜呜”的声音,“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啊,蔺然?”
然而女朋友坚定的回答很快传来,“别担心,我回去看看,还有其他方面的异常吗?”
舒窈仔细想了很久,回答没有。
然后就听女朋友道,“不管是什么,我都能解决。”
也许是她在神外的招牌名声太响亮,也许是她这时候语气里带着的情绪太能给人信心,舒窈忽然觉得自己糟糕了许久的情绪被慢慢抚平了,大夏天裹在薄毯里仍旧冰冰冷冷的四肢也开始回温。
她眉眼弯弯地出声,“蔺然。”
“嗯?”
“好喜欢你啊,我怎么会有这么厉害又这么温柔的女朋友呢?”这句带着骄傲的嘟囔是舒窈嘀咕给自己听的,不过电话另一边的人也发出了很浅的笑声。
那天晚上,舒窈就这样黏着出差的女朋友打了很久的电话也不觉得腻烦,从沙发上到去浴缸里泡澡,始终将手机放在旁边,中途嘀嘀咕咕地说着,不知是不是最近天气温度太高了,浴缸里那个能出泡泡的机器里肥皂水总是干得特别快,她每天都要往里面重新添一回。
女朋友在电话那边无声而耐心地陪着她。
直到洗完澡,舒窈没有什么吃东西的胃口,干脆倒头就睡。
那天她根本不知道通话是什么时候被挂断的,总之在蔺然的陪伴下,她睡了个好觉,梦里没有缠人的海
草、也没有那些密密麻麻的藤壶和腮虱,醒来的时候,手机早已进入电量耗尽的休眠状态。
舒窈重新洗漱收拾,整理好心情,给手机充好电,这才再次迎接全新的自己去上班。
……
不过好像全新的自己并没有什么用。
晌午。
舒窈被范老师拜托把大家的资料一起送到行政楼那边去,她抱着材料,在经过空荡荡的阶梯教室附近时,却被满走廊垂下的黑色纱幔引去全部心神。
散发出不详气息的、半透明的轻纱仿佛从楼上切过楼板,与天花板相连处毫无缝隙,就这样自然垂落,交错重叠,一层一层,把她的去路全部挡住。
就像谁恶作剧去殡仪馆将那些葬礼用的黑纱都粘到了这里。
任哪个大活人看到这种挡路的幢幢黑帆都会头皮发麻。
她毫不犹豫,掉头就走。
结果发现来时的去路上,也是同样的景色。
这段短短的走廊像是被一只手截去了另一个时空,前后都被拉长成无尽的直线,而这些纱帘则拥有意识,开始无风自动,如海洋里随风吹的海带,朝她不断靠近。
近了、更近了。
哪怕舒窈没有挪动一步,它们飘起的尾部也碰到了她的脸。
冰冷刺骨的柔软,令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
像是被人掌心握着圆球冰块,反复碾过她的面颊。
那种不可名状的恶意再度出现,舒窈明知在这种场景里不能失去理智、不能大喊大叫刺激始作俑者的情绪,让自己陷入更深的危机,可是被那黑纱碰到面颊与手脚后,还是头皮发麻地开始往前走,想要脱离这困境。
没走几步,黑稠就卷上了她的脚踝、覆上她的脖颈腰身——
她明明穿的是白底碎花长裙,却被这黑色纱布从后方缠绕上来,给她裁出了新裳,而脖颈处如颈圈般愈发收紧,令她神色窒息般恍惚。
舒窈再走不出一步。
就在她眼前逐渐模糊时,缠在身上的黑纱又如潮水般往后退去,她脱力地向前跌倒,却没摔在冰冷的地上。
不知什么时候经过这里的人单膝跪地将她接住,一手拢着她后背,另一手抚上她的后脑,语气关切道:
“舒老师?”
“舒老师,你没事吧?”
-
半小时后。
舒窈坐在学校后山下的荷花池边,神色放空,旁边的人却给她递来一杯温水,“喝一点缓缓?”
她这才有些讶异地看着对方手里的纸杯,再看周围最近也只有山上的学生宿舍,不知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