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锦觉得这不对劲。
清早。
在被旁边那道气息存在所扰,失眠半宿,好不容易才睡着,被生物钟按时吵醒的司徒锦,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吊顶的蓝白天空油画,再感受了一下自己掌心握住的一团柔软。
她沉默地想。
这个世界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偏偏她醒来之后,本来就睡到她怀里的玄烛还非常放松地将自己的身体再往她的方向凑了凑,然后才慢慢睁开眼睛,深蓝色眼眸里带着初醒的朦胧。
睫毛很轻地颤了颤。
仰头去看司徒锦的同时,还收拢本来就抱着她的手臂,依恋地在她肩头蹭了蹭,小声叫她,“司司?早?”
司徒锦:“……”
她甚至顾不得自己一夜之间出现的新昵称。
舌尖顶了下上颚,仍然处在大脑宕机的状态里,司徒锦不是很懂自己是怎么做到的,明明是平躺着的姿势,却能够一条手臂被人鱼抱着,另一条手臂还要从身前横亘过去占人家便宜。
这就是她和别人一起睡的睡相吗?
那还好她之前跟朋友们出去玩的时候,都没有跟她们睡过一张床,否则很容易解释不清楚。
话又说回来了。
杳杳以前跟蔺然在一起的时候,过的就是这种神仙日子?
女同吃这么好的?
……
“司司?”
发现司徒锦目光放空地盯着天花板发呆,玄烛不解地又叫了她一声,甚至还撑起身体,想要凑过来看她。
对方动作直接将司徒锦惊回现实里,飞快将掌心从不该放的地方挪回,她眼眸微动,就看见一片闪烁的银色落下。
像是垂下来的白玉帘。
从四面八方将她们拢住,而在最中央,她只能撞入那双如海水般汪洋的眼瞳。
被玄烛的银色长卷发包围着,目之所及只能和她视线相对的大小姐瞳孔缩了下,片刻后才维持住往常镇定的语气:
“早。”
余光早已瞥见玄烛起身时,从她身上滑下去的被子。
昨晚睡前规矩地穿着浴袍的人鱼,早不知道将那碍事的布料挣到哪儿去了,就这样赤.身在司徒锦房间手工绣的蚕丝被里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宿。
甚至还丝毫没有被占便宜的神色在,听见司徒锦的回答,眼眸弯了弯,像是想到什么,将胸口靠得离她更近,很小声地问:
“喜欢?摸摸?”
司徒锦:“!”
她难得仓皇地往后缩了缩,瞳孔地震,“不用!”明明她自己也有啊!
才说出回答,就见到银发女人飞快黯淡下去的眼瞳颜色,整条鱼仿佛褪色的玫瑰。
她神色微妙片刻,抬手按了按脑袋,坐起来将被子掀到玄烛身上,挡住她锁骨下那片起伏的峰峦,然后才按了按太阳穴,跟她道,“不可以这样。”
“不能随便邀请
别人碰你的身体,这对你很不好,知道吗?”
玄烛眨了下眼睛,虽然乖乖地被她盖着被子,甚至配合地将自己鼻梁下的半张脸也藏了进去,但还是隔着蚕丝被慢慢回答:
“你,不是别人。”
她当然不喜欢被其他人靠近。
不喜欢那些人打量自己的眼神,不论里面是惊艳、惋惜或者是其他更具恶意的目光。
可是司徒锦不一样。
她喜欢她的温度,喜欢她看着自己的眼神,也喜欢她哄自己的模样,总之她就是很喜欢这个人,想每时每刻都和她贴贴抱抱!
-
司徒锦意识到她对自己产生了过分的依恋心理。
就像从襁褓中出生的婴孩,对母亲格外依恋。
而现在情况特殊的人鱼,据说和花鱼他们不同,身体里并没有任何其他多余声音出现的人鱼,本能还留存着身为人的那部分,趋光、想要靠近温暖,所以会很轻易地被自己这个首先释放出友好信号的人吸引。
其实她可以这样放任对方下去的——
因为最初司徒锦要的只是一把忠诚的,好用的刀。
但这一切都在看见玄烛的档案之后改变,或许是她太年轻,还没有经历什么血雨腥风的人生,没有被名利场熏染太多,所以心肠不够硬。
也可能。
是先前在驯服对方的过程里,她付出的耐心、情感已经远超她最初的设想。
现在她更希望玄烛能够适应新的身份,适应这股新的力量,然后成长为比之前更强大,不会再轻易被其他人欺侮的存在。
她第二天晚上严词拒绝了玄烛的留宿。
留给对方的选择只有回到池子里休息,或者是去管家留下的客房。
被她拒之门外的银发女人垂着脑袋,深蓝色眼睛看起来仿佛要碎了。
尤其是今晚司徒锦单独将一件没拆过的光面绸缎睡裙借给她,在走廊的射灯下,门外的人更像是回到了鱼的状态,一副宁可干涸在岸上,看着鳞片一片片失去光泽,也不肯再回到水中的倔强模样。
司徒锦关上了门。
转过身的时候,眼底却一片清明,毫无睡意。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正确,又或者,其实她也像是曾经给过这个小姑娘伤害人一样,只不过她的伤害是打着为对方好的旗号进行的。
意识到自己好像短短时间里突然有了当妈的心路历程,司徒锦再度失眠,明明只和那道冰冷身躯同床共枕了一夜,现在自己独自睡这张大床,竟然觉得过于空旷。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